彭小艺方才还看着娇憨可爱的脸蛋，因恨意而扭曲了起来，直接冲向了他那同母异父的妹妹，却在将要扑到眼前的时候，江春蓉似有所感，竟用后背把他挡住了。
    阴气入体，江春蓉看到了底下的一团虚影，她睁大眼睛登时尖叫出来。
    “什么东西！什么？”
    这句话无疑中伤了彭小艺，他明明就站在母亲的面前，而母亲也看到了，却被残忍无视，他愤怒、惊讶、难过，最终大喊了一声。
    “妈妈，我是小艺。”
    “哇。”
    这时候，被江春蓉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伸出小巧的指尖，指向彭小艺的位置，她虽然说话还不太流利，但已经能喊出简单的称谓了。
    “哥哥…”
    这个哥哥当然不是因为她认出彭小艺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兄弟，而是因为看到了彭小艺是男孩子，所以喊哥哥。
    这让林念遥有些惊讶，不过转头一想，小女孩体弱多病，身体本来就虚，能看到彭小艺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只不过这女孩是天生体弱，还是因为有彭小艺这个鬼哥哥在，身体才一直没有好转？
    对此，沈逐安回道：
    “不关这小鬼的事，彭长明和江春蓉两人的命格都不算太好，结合在一起气运更是加倍的差，在这种前提下，彭小艺身死算不得是什么意外，这个女孩是江春蓉离婚后生的，离开了彭长明，现在已经算是好多了。”
    这样子吗？林念遥听得云里雾里，总结就是两人命不好，以前他是不信这些东西的，现在嘛，他叹了口气。
    见女儿指着空气说话，江春蓉面上的表情更是惊慌。
    “晶晶，你在说什么呀？这里哪来的哥哥？”
    她想起方才听到了儿子的声音，这还是五年来的头一次，遂将目光对准了林念遥，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可以给她解释。
    江春蓉上前一步。
    “这位小同学，怎么…称呼？”
    林念遥回道：
    “我姓林，叫我念遥就好。”
    “好，请问你是…道士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江春蓉自己也很犹豫，因为林念遥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跟她认知里的道士不是一种样子，可若这个年轻人不是的话，她没有办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急切道：
    “请问…我儿子…我儿子是不是在这里？”
    她感觉自己疯了，说起疯话来了，可她就是觉得小艺在，不会错的，她自己孩子的声音，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
    “是。”
    林念遥点头。
    得到答案，江春蓉一下子泄了力气，颓然坐在了沙发上，而女儿晶晶也乖巧的没有再哭喊，只是将好奇的目光看着一旁的彭小艺，想伸手去摸摸他，被其躲开。
    妈妈看不到他，无视他的存在，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居然还想摸他，彭小艺气的要死。
    “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我恨你，我也恨妈妈！”
    “那我儿子有没有对我说什么啊？”
    江春蓉缓了一下，用期盼的目光看向林念遥，而林念遥只是沉默，毕竟彭小艺在他的旁边就一直重复着那三个字。
    他索性将问题抛给彭小艺，问他。
    “彭小艺，你确定要我将这三个字转告给你妈妈吗？”
    彭小艺机关枪般的嘴瞬间闭上，见林念遥作势要开口，他连忙冲上去抱住大腿。
    “不要，我不要你说！”
    “那你想说什么？或者你有什么要求？”
    “我要…”
    彭小艺没有立马答话，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江春蓉许久，才回道：
    “我要…我要妈妈跟我道歉，我等了她很久很久，她一直都没来。”
    “好。”
    林念遥将彭小艺的话如实转告。
    “彭小艺说你要给他道歉，他在墓园里等了你很久。”
    此话一出，江春蓉瞬间崩溃，双手捂脸便开始嚎啕大哭，这个悲凉的情绪感染到了小女孩，紧接着也哭了起来，但妈妈显然没有心情再安慰她了。
    “他现在就在这里，是吗？”
    江春蓉把女儿放下，抬起手在半空中摸了一下，这个位置是彭小艺身高的高度，她记得儿子走的时候才六岁，才刚到她大腿根呢。
    “小艺，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明知道你生病了，还顾着要工作，让你爸爸回家就没有再多问一句，我要早知道他不会回来…对不起，总之对不起…”
    儿子死了，她才幡然醒悟，自己遇到了个多么不负责任的男人，可这个代价对她来说太大了，她离婚后紧接着又再婚，没多久就有了现在的女儿晶晶，甚至在忌日的时候都不敢去坟前看儿子，这一切都是在逃避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灵魂的存在，而且彭小艺也一直在等着她。
    她是个不合格的妈妈，是个失败的母亲…
    彭小艺就着女人手的位置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江春蓉的脖子，他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这般冷漠的模样放在一个孩子的身上，看起来挺吓人的，又带着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
    林念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彭小艺，你愿意原谅妈妈吗？”
    “如果不原谅的话，你会让大鬼哥哥打我吗？”
    “不会。”
    林念遥摇头。
    “你有你的委屈，你有恨的权利，这取决于你。”
    “如果我缠着妈妈，她会死吗？”
    这个问题林念遥无法回答，索性交给了沈逐安，某只大鬼上前一步。
    “可能会，倒霉是一定的。”
    “那还是不恨了。”
    彭小艺看着眼前哭得凄惨的女人，伸手摸了摸妈妈的脸，在他的记忆里，母亲还很年轻，面对他时，脸上常有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憔悴，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还是不恨了，她是我妈妈…我不恨她…”
    说完，彭小艺便化作虚影，一下子飞走了。
    “彭小艺。”
    林念遥追了出去。
    居民楼楼下的小公园里，许多小孩在那里玩，公园里有秋千，还有一些健身器材，他们嘻嘻哈哈的，在那里打闹。
    林念遥在公园角落的一张长椅上找到了彭小艺。
    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坐在彭小艺身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摸了摸小孩的头。
    “哥哥，我要走了。”
    彭小艺开口道。
    林念遥转头看他，小孩的脸上满是落寞。
    “我一直留在那里，就是想再见妈妈一面，我如果像大鬼哥哥那么厉害就好了，这样就算待在妈妈身边也不会对她有影响，但是这个过程太漫长了，而且还时不时会看到一些奇怪的叔叔过来捉人，我很害怕，每次都要躲起来，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