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远在御书房说彭世身体无恙，其实更多是为了稳定人心。
    彭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严格来说，根本不适合领军出征。
    但现在朝中上过战场的将领屈指可数，如果彭世不来，就只能是傅远亲自出马了。
    彭世自然知道此战关系重大，只能拖着病体来到井家峪。
    现在的井家峪跟之前的荒山已经完全不同。
    在谷口处建有四丈高的城墙，而且这个城墙依着山势向两侧延伸出数百丈，将通过的道路完全封死。
    在城墙之外的山坡上还被人为的设置了大量障碍，以阻拦骑兵通过。
    天雄军要么破关而入，要么就得向两侧绕行。
    但井家峪的关口里屯兵数万，天雄军一旦绕开，很可能就会被京城和井家峪前后夹击，包了饺子。
    所以破关就是唯一选择。
    虽然此关是新修，城墙高大，但无论是马天阳还是烈亚根本没放在眼中。
    他们一路杀到此处，轻松突破三道关口，对梁国这些军卒的尿性已经极为熟悉。
    开始时趾高气扬，打起来抱头鼠窜，根本没有多少血性。
    如果不是有城墙，这帮人敢拦住大军吗？
    他们相信，这里也会跟之前一样，不过几次冲锋，就能攻上城头。
    马天阳更是暗暗发誓，定要在这个地方一雪前耻。
    彭世站在垛墙之后，看着前方乌泱泱的叛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心里却已经有了判断。
    身旁的十几名副将个个神情凝重，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情势。
    彭世早已召开过战前会议，并拿出安阳御赐的尚方宝剑，声明但凡不听号令退缩不前者一律当场格杀，先斩后奏。
    但铺天盖地的叛军，还是让不少人后悔来此。
    这时只听城下战鼓声轰隆响起，一队队的天雄军开到城前。
    在南下之前，天雄军和柔然已经有了分工。柔然人就是一句话，我等草原勇士冲锋陷阵可以，但不擅攻城。
    所以柔然人会在城墙远处利用强弓进行掩护，登城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天雄军的头上。
    第一批三千天雄军扛着上百架云梯，呐喊着冲了上来。
    由于时间很紧，又是长途跋涉，所以天雄军只是打造了这些云梯，其他的攻城器械一概没有。
    不过也不需要，这么一个弹丸小关，弹指可下。
    彭世此时已经来到城楼之上，居高临下俯瞰战场，这样便于指挥调度。
    当天雄军冲至五十丈之内时，城上万箭齐发，如乌云般笼罩过去。
    马天阳自从靠上了崔用，打开了荆南往柔然的贸易线之后，财力很快充足起来。所以天雄军的装备远超一般军卒，盔甲盾牌一应俱全。
    这也是他敢于直接攻城的底气所在。
    三轮箭雨之后，并没有给天雄军带来多少伤亡，反而被突入到了城下。
    数丈长的云梯直接搭在了城墙之上，前边的弯钩将墙砖紧紧抓住，匆忙之下难以推开。
    紧接着就见天雄军的先登营用嘴咬住大刀，左手持盾，右手扶梯，几个大步就爬到了一半，再有几个呼吸就能攀上城头。
    此时，守军将领一声呼喝，“放！”
    大量的滚木礌石倾泻而下，即便有护盾也无济于事，巨大的冲力将一串的叛军全部砸了下去。
    惨叫声立即响起。
    “继续冲！”
    一队被打下来，第二队接着冲上，根本不给城头换气的时间。
    柔然人策马在远处射箭，对城头进行压制。
    守军冒着箭雨将一桶桶的火油推下城墙，然后将火把掷下。
    “轰！”
    巨大的黑烟升起，随即火龙乱窜，堆集在城下的叛军根本无处躲避，不过片刻就烧死大片。
    部分云梯也陷入火海之中，随即燃烧起来，无法再用。
    但还是有不少天雄军趁机杀上了城头，与守军直接肉搏。
    彭世早将城墙分段，由不同的副将带队。
    只要有人登城，副将必须第一时间组织人手扑灭。
    此时交战不久，双方的体力和人员都很充足，所以厮杀也极为惨烈。
    城头守军毕竟占据人数优势，长枪大刀齐飞，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将登城的叛军很快斩杀完毕。
    呐喊声、惨叫声穿透浓浓的黑烟，直达数里之外。城上城下死尸压着死尸，鲜血混合着鲜血，人间地狱不外如是。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天雄军虽有多次登城，但都被守军顽强的顶了下来。
    马天阳脸色阴沉，看看天色还有时间，于是马鞭一挥，第二批三千人攻城营冲了上来。
    又一轮填人命的游戏开始。
    守军的顽强大大超出马天阳的预料，在连续更换了四批攻城营之后，都没有建功。
    眼看天色已晚，马天阳无奈只能下令鸣金收兵。
    彭世立即组织人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并向城头补充物资。
    刚刚打仗时不觉得，可当歇下来之后，很多新兵忍不住嚎啕大哭，甚至跪地呕吐。
    鬼知道他们今天是怎么挺过来的。
    彭世沿着城墙巡视，心里暗暗道，这批新兵不错。虽然能有如此表现，更多的还是彭世开出了极高的赏格。
    但第一次上战场能打成这样已经极为难得，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料。
    过了今天，等明天日出时他们就是有经验的老卒了。
    可还是有很多人已经无法看到明天的太阳。
    书记官将统计好的战报递过来，彭世仔细查看。
    一天下来，战死两千余，受伤四千多，可谓惨重。不过天雄军的伤亡应该会更多，拿新兵去换天雄军的悍卒，这仗打的值。
    马天阳同样也在看战报，没看几下就用力撕掉，禁不住破口大骂。
    “彭世老匹夫，老子必杀汝！”
    这时大帐外走入一人，微微一笑道：“节帅何必动气，攻城略地哪有不死人的？”
    马天阳看看崔哲，“崔公子，那些不是你的护卫，当然可以说风凉话。”
    崔哲哈哈一笑，“节帅如有需要，别说是区区护卫，就算是让崔某披甲上阵也无不可！”
    马天阳心道，你就吹吧，你能上阵？
    崔哲也只是打趣而已，来到马天阳身边后低声道：“节帅，我等此次入梁，贵在神速。如果在这里耽误的过久，可对大局不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