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梦想呢?
元霁想,他曾经或许也是有过。
五岁之前,他跟着妈妈一个人生活,虽然没有爸爸,但每天生活也是很快乐,无忧无虑。
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很多的钱,他想要买的糖果或者玩具,妈妈会给他立一个目标,做到之后就会给他买。
每次拿到自己想要的糖果或者玩具,他就觉得十分开心,十分满足。
那个时候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到很多很多的钱,给妈妈过最好的生活。
后来他和妈妈被找回了元家,有了爸爸,也有了爷爷奶奶,以及一大堆亲戚。
他听别人说,元家有很多很多的钱,但爷爷说钱不能乱花,除非他能完成他定制的一系列目标。
从那个时候起,就是爷爷在教他,给他定制各种各样的目标,几乎每天一睁眼,就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这个时候的奖励就不是糖果或者玩具,而是一个目标的完成,又迎来了一个更大的目标。
他一步一步按照爷爷的规划走,爷爷越来越满意,他却越来越麻木。
“你有想过反抗吗?”虞晚问。
她没想到元霁光鲜亮丽的背后是这样的遭遇,仿佛被操控了人生,那当然是开心不起来了。
“一开始想过,后来就没有了。”元霁没有提原因。
虞晚也没有问原因,但她也能想像出来,一个从小就被规训的孩子,一开始肯定有过反抗,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反抗失败,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哪怕不为了他自己,也得为他的妈妈着想,一个女人独自带孩子在外面生活不容易,哪怕最后带着孩子认祖归宗,她也需要小心经营生活。
“看起来我们的遭遇有点像呢,不过你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找了回去,我却是长大了才认祖归宗。”
元霁隐约听过这个事情,他本来就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也没有仔细了解过。
“你小时候过得很苦吗?”他问。
“那个时候不觉得苦,因为身边人都是这样过的,习以为常吧,只是后来长大了,开始赚钱学会享受了,想起曾经的生活,才会觉得以前过得确实艰苦了一点。”
虞晚的兔肉烤得差不多了,她开始在上面撒盐。
元霁看着好她从怀里拿出一小袋盐,又惊讶了一把,“你什么时候把盐带在身上的?”
他记得一应食材都是在另一个盒子里,那个盒子先在上面。
虞晚不在意道,“上面的归是上面的,我随身还会携带一点作为防备。”
元霁表示不理解,“备用盐?”
虞晚吹了吹,撕下一块肉,然后直接塞入嘴里,才回答他的问题,“野外生存,我向来保持这个习惯……唔,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烫,你试试。”
说完她又撕下一块肉给他。
元霁略带迟疑,虞晚被烫得受不了,催他“你快点接过去啊,快烫死我了。”
元霁心下一紧,这才接了过来,却没有吃。
虞晚看着他,“吃啊,味道很好的,这种东西就是要趁热吃才好吃,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元霁视线落到兔肉上,缓缓放到嘴里。
“怎么样,味道比昨天好吧?昨天人多,烤肉多,难免粗心大意一点,口感差一点也是没办法,今天这个我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虞晚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还下意识讲起自己随身携带盐的由来,“有一次我和其他小伙伴上山玩,也抓了野味来烤,但那次我们都没带任何调料,所以最后哪怕野味被我们烤得香味扑鼻,没有盐就是没有味道,我遗憾得不行,发誓从此进山一定要带盐,这个习惯就一直保留下来。”
元霁很喜欢听虞晚讲话,好像很多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很有趣,或者说她的经历本身就有趣。
“我们小时候经常上山放牛,然后就玩捉迷藏,等想起牛的时候,牛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然后就慌里慌张的去找,因为害怕牛去吃庄家什么的,要赔钱,那个是多穷啊,哪有钱赔……”
“小时候怎么学游泳都不会,身边小伙伴都会了,就我每次被笑旱鸭子,然后有一次不小心掉河里了,喝了几口水,胡乱扑腾间居然就会了。”
“还有小时候晒谷子,那个时候村里就一台黑白电视,每天播那个白娘子,我们这群小孩晒完谷子就立刻跑去看,看上瘾了,等下雨了才想起自家谷子……”
元霁望着虞晚,听着她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种事情,但不管是牛走丢,又或者是谷子被雨淋,在那个时候的看来都是天大的事情。
他五岁之前只是没那么有钱而已,论吃苦,还真没有。
但不代表他就没见过穷苦人家的孩子是怎么过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周围一切麻木。
现在虞晚的声音仿佛细细密密的春雨浇灌在他干涸的心田,渐渐的他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之际,一双手触碰他额头,他睁眼望去,虞晚正皱着眉头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肯定道,“你发烧了。”
是吗?元霁没有太大感觉,“我……我没什么感觉。”
虞晚直接就叹气了,“我说你做人也不能麻木成这样,生病没生病都不知道吗?你先躺下来,我给你找药。”
元霁却忍不住道,“地下脏……”
虞晚都无奈了,“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个呢?”
说完直接把人按着躺到地上去,也不管他什么反应。
发烧的人有气无力,元霁就是想反应也反应不了。
好在工具箱里有退烧药,虞晚直接拿来喂给他,“吃了药你就睡觉吧,今晚我守夜。”
元霁想说些什么,但退烧药有助眠作用,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次日,元霁一睁眼,就看到虞晚撑着脑袋左右摇摆,显然是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
他挣扎起身,才发现额头上敷着一块沾了水的布。
虞晚听到动静忙睁开了眼睛,看到元霁醒来,她忙伸手试探他额头温度,然后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可算退烧了,你半夜高热,真是把人吓死了。”
元霁对这种事情都没有印象,但额头的布说明了一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