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我”年甫笙的抱怨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小女孩娇嗔母亲因忙于工作而忘了接她放学。
“你不也没打给我过?”奚午蔓并不能理解他的抱怨。
“我没你联系方式。”
沉默两秒,奚午蔓转移矛盾:“其实,我们也没有联系的必要吧。”
话音刚落,她注意到身旁人的脸色骤然黑下,于是干笑两声,又说:“我是怕打扰到你。”
年甫笙嘴角一扬,只轻笑一声。显然是不信奚午蔓的话。
“我手机在我大衣右边的口袋。”年甫笙说,“把你联系方式存我手机里。”
奚午蔓沉默着,没按他说的做。
他久久没讲话,很认真地与突然变道过来的车保持车距。她以为他已忘了联系方式的事,却又听他说:“你觉得我们没必要联系,但我不觉得。”
年甫笙始终注视着前方,说得一本正经:“我每天都想知道你在哪,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饱饭,睡得好不好。我想知道你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也想知道你做了怎样的梦。”
奚午蔓觉得他表现出了过强的控制欲,而她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控制欲。
她有点透不过气,想打开车窗,但车内开着暖气,她不知道年甫笙会不会像肖茜一样破口大骂。
她不想吵架,现在也不想听到别人的吵骂声,那很烦。于是她的手指刚碰到车窗控制按钮,立马就收了回来。
车窗却往下降了一半。
她偏头看见年甫笙右手控着方向盘,左手还放在车窗控制按钮处。
“冷的话你就关上。”年甫笙没有看她。
就那么一刹,奚午蔓的心被什么触动。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奚午蔓盯着他好看的侧脸,回复他先前的话,“我哥都不会管我那么多。”
“我不是你哥。”年甫笙打开自动驾驶,扭头直视奚午蔓的眼睛,“我想站在你身边,想知道你看见什么,你中意什么,我想你对我毫无保留,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会跟你一起。”
他的话似乎只说了一半。但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风雪的气息将车内的香水味挤走,奚午蔓闻到青草与雨水的香,夹杂着生锈的金属味,那独属冬季市中心的夜。
她看见年甫笙眼底的期望,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没有心思陪您玩这种游戏。”她说。
“你以为我是心血来潮跟你玩玩?我喜欢你,六年了。”
奚午蔓的心被那沉甸甸的三个字砸中,脑子翕欻一片空白。
六年了。
“我不想再只是远远地看着你,我想陪在你身边。”年甫笙说,“你做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只要你不拒绝我。”
他还在说。
奚午蔓没有听清。
他的声音被窗外汽车的鸣笛淹没,就像一滴小小的水被汹涌的海潮吞噬。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透过他看清他身后的夜色。
又出现了。
那个红白蓝三色的风唿轮在转动,少年迎风奔跑,不知在追什么,也许他什么也没追。他突然就停下脚步,看向月亮升起的方向。
然后,他送给她一束玫瑰花,说了句她当时听不懂的话。而当她确定自己能够理解时,已忘了他说的是什么,就像她忘了他的姓名、容貌以及说话的声音。
那远不止六年前,也许得再加一个六年。
突然的疼痛迫使她回过神来。唇舌间的入侵蛮横不讲道理,却似巫师的蛊惑与催眠,令她陷入短暂的缠绵。
她猛然清醒,由于突然想起的奚午承的警告。
订婚戒指戴到你手上之前,不要给我沾花惹草。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抬手一拳捶向年甫笙的肋骨。
他扶住她后脑的手迅速收回,捂住被她捶痛的地方,眉头微蹙,不解地问她:“你做什么?”
“对不起。”奚午蔓平复了气息,“只是突然想到我跟穆启白有婚约。”
“我在你面前,你居然想着穆启白?”年甫笙觉得不可思议。
他说得不太对,奚午蔓懒得纠正,抬手对着车内后视镜理了理被他揉乱的发丝。
年甫笙坐直身,用拳心揉了揉被捶痛的地方,脑袋靠在头枕上,咧嘴笑开,却是轻松的口吻:“看来你也没有把你们的婚约放在心上。”
奚午蔓好奇地看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年甫笙脑袋就那样靠着头枕,转目微笑迎上奚午蔓的视线,问:“要不是你家里人让你嫁,你会嫁给他吗?”
“我觉得他还不错。”奚午蔓说出自己最初的真实想法。
年甫笙轻笑出声,更像是嘲笑:“你觉得他哪不错了?”
“蛮适合我的。”奚午蔓说。
“适合你?”年甫笙瞳孔放大,“你真的了解他吗?”
奚午蔓想到曾为穆启白做的攻略,想到所收集到的关乎穆启白的全部信息,却不敢说了解。
“如果只是合适,相处下来你会发现,我比他更适合你。”年甫笙说得认真。
奚午蔓觉得很累,甚至懒得用门当户对这样的说辞敷衍,她感觉“门当户对”四个字一旦出口,这个话题就会没完没了。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她想以此结束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年甫笙却较起了劲,“来,说说,你想要什么?”
“那跟你没关系。”
“又是这样。”年甫笙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又正色开口,“蔓蔓,我想跟你解决问题,你不要总拿这种话来搪塞。”
奚午蔓甩甩手,一副“随便吧”的表情,说:“这是我的问题,真的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解决。”
她的态度令年甫笙大为恼火,后者一把抓起她的左手,报复般吻咬至她的手腕。
感觉到她的手试图逃离,他将她的手紧紧按在胸膛前,双眼微红。
“你爸妈会让你嫁给一个私生活混乱还毫无责任心的男人吗?”他嗓音微哑。
奚午蔓的余光再次看见杯架里的口红,早已散去的香水味重又席卷而来。
她有些难受,为转移注意力,抬眼看窗外大雪纷纷扬扬与路边的灯光,试图看清冷色与暖色的交界处,那谜一样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