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让一只蛾子自取灭亡
作者:咖啡和白兰地   藤蔓向上最新章节     
    奚午承说,她心事很重。
    他问她为什么而皱眉,眼里的忧愁又是为了谁。
    她紧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答。
    从浴室里的镜中看自己,确实清晰看见眉头不自觉微微拱起。
    奚午蔓闭上眼睛,用指腹揉散眉间的愁绪。
    再次睁眼,镜子里竟出现罗孟诺苍白憔悴的脸,黄色发梢浮着一双双透光的小小翅膀。
    “白马王子就在那里,我触手可及。”是罗孟诺忧郁的声音,“为了我以为的触手可及,我用生命下注。”
    “最终,我触碰到他。”她在笑。
    笑容狰狞。
    她的头顶长出犄角,面部以鼻尖为中心,朝两边撕裂。
    突然一声炸响,爆出一片漆黑的水浆。黑色中现出光,深海带的黑烟囱清晰可见,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管状蠕虫。
    爆炸引起的耳鸣消失,奚午蔓重新看见自己的脸。
    这里没有罗孟诺。
    这里不是深海深渊。
    雾气碰上瓷壁,化为水滴,推着新起的雾,下坠。
    镜面又重新结雾,奚午蔓转身离开浴室,往柔软的大床上一倒,睡裙的裙摆像卷丹百合的花瓣一样上翻。
    这夜宁静,梦里只有无声的海浪与漫天的繁星。
    就在这个夜晚,她和穆启白的婚约解除了,穆家赔上连锁的餐饮店。
    找奚午蔓求情的,却是罗孟诺。
    她本来想找奚午承,但刚好奚午蔓也在车上。
    罗孟诺通过年甫笙得知奚午承的别墅地址,整天等在别墅区保安亭外,保安隔几分钟就邀她进亭内取暖,她都摇头拒绝。
    直到天黑下,奚午承的车出现在门口,罗孟诺不顾死活,直接冲到正好提速的车前。
    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但她几乎是在倒地的瞬间就站了起来,趴到车头大喊大叫。
    保安拉走她时,车内的奚午蔓对奚午承说:“哥哥,我认识她。”
    奚午承降下车窗,觑眼打量还在保安手中拼命挣扎的女人,那女人突然挣开保安的控制,冲到奚午承身旁。
    “奚先生,求求您,不要把他逼到绝路。”罗孟诺满面泪痕。
    奚午承只觉得她聒噪,抬手就要关窗。
    她突然抬头看车内的奚午蔓,急忙又说:“奚小姐,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未婚夫啊!”
    奚午蔓躬身将脑袋凑向罗孟诺那方,伸手按住奚午承的手,制止了他关窗的动作。
    “您看上去很冷。”奚午蔓盯着罗孟诺发紫的脸。
    大雪被拦在车窗外,罗孟诺坐到副驾驶,车重新提速,很快驶进别墅。
    一整天没吃饭的罗孟诺一听见邀请,立马毫不顾及形象地狼吞虎咽。
    飞快填饱肚子后,她才重又想起此行的目的,用袖子一抹嘴上的油渍,离座扑到奚午蔓身旁,双膝往地面一跪,仰头看着奚午蔓。
    “您为什么要把他逼到绝路呢?”罗孟诺眼含泪水,却完全是质问的口吻,“明明您也不忠,不是吗?您比他更不忠,您为什么要撒谎?”
    奚午蔓听得一愣一愣的,扯出一贯的礼貌微笑,说:“抱歉,我不明白您想说什么。”
    “您不用跟我装无辜,您的心比谁都歹毒。您根本不爱他,但您为了您自己的利益,主动提出跟他结婚。我知道的,您不用再狡辩。您利用他对您的真心,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其实只是诱骗他上钩,方便宰了他。”
    奚午蔓没有回话,只面带平静的微笑看着罗孟诺。
    “您就是用这副表情迷惑了他吧!”罗孟诺突然有些急躁,语速明显提升,“您让他以为您爱他,您用花去欺骗他,您假装清高拒绝跟他上床,却跟别的男人……”
    罗孟诺急得大口喘气,眼睛都红了。
    她抬起通红的双眼,怨恨地瞪着奚午蔓,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出一句:“您这个虚伪的圣女!”
    她又接着大喘气。
    餐厅里回响着她的喘气声,像在抽泣,像下一秒就会死去。
    奚午蔓静静看着她,奚午承依旧若无其事地夹菜,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罗孟诺平稳了呼吸。
    “你比我更脏!”罗孟诺几乎是冲奚午蔓吼出来的,“你凭什么装圣女!”
    “奇怪。”奚午蔓只说出这么两个字。
    罗孟诺却突然平静下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奚午蔓。
    “您太累了。”奚午蔓伸手扶罗孟诺起身,“您住哪?我送您回去。”
    罗孟诺瘦弱的身躯在剧烈颤抖。
    “您太可怕了。”罗孟诺缓缓摇头,嘴唇打颤,“您不但逼他,您还要逼我。您在逼死我。你在逼死我。”
    不等奚午蔓说什么,罗孟诺甩开奚午蔓的手,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你要逼死我!”罗孟诺在门口转身,近乎癫狂,“我会死给你看的!”
    罗孟诺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大雪中,奚午蔓还站在餐厅,右手扶着桌沿。
    奚午蔓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向静静喝茶的奚午承:“哥哥……”
    “先吃饭。”奚午承打断她。
    让一只蛾子自取灭亡,只需要一个呈放射状发散光线的高温光源。
    穆启白太急了,急着得到他感兴趣的女人。
    他一旦看到希望,就会奋不顾身地凭此前行,根本无法分辨是否偏离了方向。
    就像看见火光的飞蛾。
    但这不是两岁孩子的玩乐场,不是哭一哭闹一闹就能得到玩具的地方。
    奚午蔓完全理解。
    但是,为什么要用吻痕去迷惑他的判断?为什么要他相信是她违约在前?
    “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她呢?”奚午蔓想到穆启白的妈妈。
    “为什么他非要拉住你的袖子呢?”奚午承反问。
    奚午蔓沉默了。
    “你不该操心那些事,蔓蔓。”奚午承放下茶杯,眸中流露出颇有疏离感的浅笑,“今天年甫笙有没有告诉你,他跟他们公司签了新合同。”
    奚午蔓摇摇头:“没有,签什么合同都跟我没关系吧。”
    “合同到期前,他不能谈恋爱。”
    “哥哥这是以为,蔓蔓想跟他谈恋爱?”
    “那倒不是。”顿了几秒,奚午承才又说,“不过,他对你有想法。”
    奚午蔓轻笑出声,说:“我之前遇到过一个人,他被别人表白,他对那个人说,‘喜欢我的人多了,你以为你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