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身边没再有人跟楚皎月提起生孩子的事。
    楚皎月博士毕业这一年，先前楚铭和谢和光在京市拍下的两块地正式运营。
    一边是集诊断、生物学康复治疗、康复训练、医学研究为一体的“阳光工程”。
    另一边是集“阳光家园”、大龄特殊人群的安置，心理研究与治疗疏导，康复师培训为一体的“阳光基地”。
    前几年，楚皎月都在研究、诊断、康复的第一线，到后面“阳光工程”和“阳光基地”已经成体系之后，她便慢慢退居二线，做学术研究与指导，出了很多相关书籍，希望能帮助更多的人。
    眼见着谢和光都到了奔四的年纪，荣妍初又有些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楚皎月回璃城，赶紧找时间去见了她。
    楚皎月这次回璃城是作为学术交流，到璃州医大授课的，为期一年，同时也是博士生导师。
    楚皎月回来了，谢和光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回来了。
    这天从实验室出来，楚皎月便看见荣妍初等在外面了。
    “母亲~”
    “走走？”
    两人沿着实验楼右边的小路往校门的方向慢慢走着。
    “月儿，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和光身体有什么问题？”
    楚皎月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反应过来。
    “没有，他身体很健康。”
    “那是你不愿意要孩子，还是他？”
    “母亲~”楚皎月引着她往荷花池旁的凉亭坐下，“我们，不打算要孩子，这个打算终其我们一生都不会变。”
    “为什么？你们刚结婚那会儿我提过，你跟我说不打算要孩子，那时我想和光是想多和你待一起。”
    “那时你还在读研，我知道你有很多理想，我想你应该是想在拼搏的年纪努力拼搏。”
    “可是现在，你都已经是博士生导师，特殊儿童早期诊断与干预也做得很有规模，有了很多成绩，去年还被评为国家突出贡献奖，算得上功成名就。”
    “你当年作为高考状元被采访时说的那些理想也已经达成了。”
    “和光也四十了，你们婚姻关系稳定，事业有成，现在也有时间想想要孩子的事了……”
    “母亲……”
    楚皎月正琢磨该怎么说，谢和光快步走了过来，像是找了她们许久似的。
    坐到楚皎月身边，谢和光很自然的拿过她的手握在手中，“刚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我先前在实验室，开了静音，还没来得及调回来。”
    “还好你发夹上的追踪器开着，不然我又得着急了。”
    还是那枚栀子花发夹，只不过从从前别在发间，到现在别在挽好的头发上。
    “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更何况在学校能有什么事？”
    谢和光温润一笑，时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在这个秋日的下午，阳光打在他脸上，依然如十几年前那个白衣少年一般。
    “母亲，是我不想要孩子，有了孩子，在月亮心里我就不是唯一了。”
    荣妍初：……
    “十年前我跟说你说过，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孩子。”
    “当时没告诉你，我在十几年前就结扎了，肖禾亲自做的手术，恢复不了。”
    “所以这个话题以后不必再提起。”
    荣妍初被惊得目瞪口呆，硬是足足反应了五分钟，“和光，你可是魏氏唯一的子孙！”
    “魏氏的医术并没有失传，我有没有孩子对此并没有什么影响。”
    荣妍初感到一阵目眩，上身晃了晃。
    “母亲？”楚皎月立马上前拿过她的手腕按上她的脉搏。
    荣妍初收回手，“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血压有些高。”
    “母亲，抱歉。”说着，看向谢和光……
    “母亲，我……”谢和光也只是想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便将自己做过手术的事说了出来，没想到荣妍初反应这么大。
    荣妍初摆了摆手，慢慢站起身，“虽然我不理解，但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看向谢和光：“你……的事，就不要跟你父亲提起了，你父亲近来身体越来越不好了，要是知道你……我怕他受不住。”
    “好。”
    “母亲，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助理在那边等着我了。”
    ……
    目送着荣妍初走远，走到助理身边，由助理陪着往外走。
    楚皎月一时有些感慨，当年雷厉风行，做事果敢，不管遇到什么事，背都挺得直直的京市第一大财阀的谢夫人，背一下似乎就弯了。
    “我们好像伤到母亲了。”
    “没事，母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不过是一时执念。”
    “你不该将你做了手术的事告诉她的。”
    谢和光转身看向她，曲指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小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
    “我都三十几了，不小了！”
    “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小女孩，是那个需要我照顾需要我宠着的小女孩，永远都是！”
    “那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少年郎。”
    ……
    楚皎月快八十了，因为一直保持着工作状态，脑子、思路一直很清晰。
    八十岁这一年，还整理了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研究成果，出了一本书。
    璃州医大肖禾的实验室里
    “你确定你还要服用百年丹？”
    百年丹，传说中魏氏一族有长生不老药，它便是了。
    其实百年丹，并不是长生不老，而是延续生命的药丸，且有个前提是这个生命本身没有基础疾病。
    要到服用百年丹的程度，也就是强行延续生命，活着会十分辛苦。
    所以这个药一直是魏氏的秘药，只存在于传说中，谁也没见识过。
    “你再服用，可能会出现脑子混沌，身体负荷过重，呼吸困难，甚至可能会出现骨折，心脏骤停等现象，你何必呢？”
    “月儿已经活到八十岁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没见过，想不明白的？”
    “她身边还有她侄儿侄女，你还怕她没人照顾？”
    “更何况，她一直脑子清楚，生活完全自理。就算她现在喜静，不爱身边有助理、佣人的，她一个人生活也完全没问题的。”
    “那你呢？你为什么一直服用百年丹？”谢和光抬眼看向肖禾。
    “因为你没死，我怎么能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又搞出个什么毒什么伤，别人治不了。”
    “我答应过师傅，保你一世平安，照顾你一辈子。”
    谢和光半躺在摇椅里，闭着眼承受着丹药带来的压迫感。
    良久，静谧的实验室里传来他低沉苍老却依然温和的声音——
    “月亮还在，我怎么放心走？我至少要比她多活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