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依次变换，离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心中升起一股胆怯，我开始害怕，害怕见到家中的父母；当初在心中立下宏图壮志的自己，到现在身无分文的自己，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现在自己身上只剩一百块钱不到，说两手空空也不为过，之前在陈池酒馆驻唱赚的钱，买了车票之后便没了，所以自己现在，差不多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
    想到这，我忍不住的自嘲轻轻笑了几声。
    坐在我身边的是个女生，她似乎听到了我的笑声，微微转过头看了看我，而我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以为是自己影响到了她，所以，我小声的对她说了一声：“抱歉，影响到你了。”
    女生轻轻摇了摇头，小声的回道：“没事儿，我看你从一上车就看着窗外，也不玩手机什么的，忽然傻笑一声，我只是有点奇怪。”
    “我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哦，好吧。”
    说完，女生便将目光收了回去，我也没有跟她继续说话的心思，目光再次看向窗外，思绪随着飞速闪过的景色飘向远方。
    ……
    两小时后，我终于在晚上九点左右回到了属于我的小县城，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我的心中思绪万千，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回家的路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我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根烟点上，然后吹着深夜的晚风，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一路上，身边时不时有刚下晚课的学生经过，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放学的喜悦，或许他们回家后还有数不清的作业在等着他们，可回家的这段路，却是难得的休闲时光。
    而我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只不过现在，我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回家的愉悦，有的只剩越发沉重的步伐。
    从我有记忆起，父母便很少陪在自己身边，以至于即使到了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而这也是自己为什么很少跟家里联系的原因之一；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我始终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那是年少时留下的伤疤。
    ......
    距离家越来越近，最终，我在家所在的小区附近一家小超市停下了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区大楼，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准确来说，我害怕的，是面对老何（我的父亲，我习惯称之为老何）。在我记忆中，老何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几乎只要自己犯了一件很小的错误，换来的则是老何的一顿数落。
    现在自己出去混了四年，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回来，想到这，我更加害怕面对老何。
    所以，我走进了小超市里，买了包最便宜的软双喜，正当我拿出手机付钱时，这才想起自己手机没网，电话卡已经被我给丢了。
    一时间，我尴尬的对老板笑笑，厚着脸皮问道：“那啥，老板您这店里有网络吗？我手机欠费没流量了。
    店老板是位五十多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体态有些瘦弱，也有些秃头，但面相看上去很友好。
    店老板看了看我，稍稍过了一会后，忽然有些惊讶的说道：“你是老何家孩子何念吧？不记得叔了啊？”
    我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位面色和蔼的中年男人，年少的记忆在我脑海中浮现。记得自己在高中的时候，有时候老妈会给我十块钱，然后叫我自己去买点早饭吃，而自己则拿着钱就会来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一个面包，剩下的钱则会悄悄的存起来。
    而眼前这位中年男人，姓李，我一般喊他李叔。
    李叔没有老婆和孩子，独自一人经营着这一家小超市。由于我高中时经常会来李叔这里买面包，所以久而久之，我和李叔也变得熟络了起来。
    时过境迁，记忆中的李叔明明是一副肥胖的身躯，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位干巴的小老头；这是我第一次真实的感受到了岁月的杀伤力。
    “李叔？”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李叔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有些感叹的说道：“都长这么大了呀，上次见你都是好久以前了，很久没有回来了吧？”
    “嗯......快四年了......”我喃喃几声。
    李叔笑笑，道：“时间过的真快呀，这么久没见你，你都变了一个样，叔差点没认出来。”
    顿了顿，李叔接着道：“前些天我还和你爹提你来着，我问你爹你这几年在干嘛，怎么过年都不见你回来，你爹说：小念在外忙，忙完了就回来了。”
    “我爹，真这样说吗......”
    我强挤出一个笑容，有些不相信李叔的话，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老何并不像会说这种话的人。
    “千真万确。”李叔注意到我脸上的神色，于是试探性的问道：“咋了，你还是和你爹有隔阂啊？”
    我没有回话，将目光看向别处；年少的记忆在我脑海中浮现，老何对我的责骂一直在我脑海深处回响，以至于到现在，我和老何之间有很深的沟壑，这条沟壑并不能靠着岁月跨过。所以，李叔跟我说的话，我下意识的会选择不相信。
    “哎，你这臭小子......”
    李叔叹了口气，接着给了根烟给我，我忙是说道：“不用了李叔，我手上有呢，虽然还没付钱。”
    “没事儿，拿着抽就行了，跟叔还客气什么。”李叔笑笑，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跟我说道：“你呀，简直和你爹一个样儿，都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让别人去猜，结果猜到最后，结果却是有了隔阂；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呀？他们虽然对你严厉，但在心里还是爱你的......这次你回来，多和你爹说说话，争取消除你们之间的隔阂，你爹这几年也老了很多，还有你妈，这几年也你不回来，你不知道每次过年的时候呀，他们看着别人一家团聚，那眼里哟，全是和叔我一样的羡慕，羡慕别人合家团圆，幸福美满。所以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多陪陪家里人，他们把你养大也不容易......”
    我没有说话，而是点上烟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小区，我的思绪又一次回到从前；以往高三的时候，下晚课的时间是晚上的十点半，等我到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可不管自己回来多晚，屋里总会有一盏小灯为我而留，父母他们则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直等我回来洗漱好之后，才会回房休息。
    一瞬间，我又想起了南京，想起了那间老房子，想起了自己晚上加班回去后面临的孤单冷清的小屋。那时，我多么想万家灯火有一盏为自己而留；而现在，渴望的场景就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却没有勇气回去。
    想到这，我眼睛忽然有点酸，自己这四年来对父母的亏欠有太多太多，多到无论自己怎么去弥补，都不能抹平自己对他们的亏欠。
    我将目光看向李叔：“谢谢李叔，我明白了。”
    “说啥呢，跟叔客气什么。”李叔笑笑，接着道：“回家吧孩子，有人一直在等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