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接到胡博士的电话时，正在朱家角古镇和彪子、梦姐喝下午茶。
    彪子和梦姐这两天把沪上的商场逛了个遍，上只角的老洋房、梧桐马路也看了个遍，这会儿正准备拿回自己的爱车一路北上去姑苏玩两天。
    “老彪，你回有点美人在侧，乐不思蜀的意思了。新华通这几天你不在，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江枫喝了口茶，戏谑道。
    “其实，我现在除了谈几个大客户之外，管的事已经不多了。黑子、老郭、小邓都能把自己的队伍带得很好……最近，确实有点空虚，你说我干点什么好？”
    老彪给江枫添了茶，又给梦姐喝自己续上，然后有些茫然地盯着江枫，“这钱越赚越容易，可是我却越来越无聊，你说咋办？”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们后面还有很多事儿要去做，你现在要学的，是如何管理一个更大的团队，从千人到万人，方式方法差别会很大。我晚点给你报一个我们学院的远程管理班，每天花点时间上上课，读读书，为后面离开西亭做好准备。”
    “我一个学渣，你让我学习不如杀了我算了。”老彪一听这话，立刻泄气。
    “又没让你考试，只是听听课，你觉得有道理的就多琢磨琢磨，管理这事，纸上得来终觉浅，最终还是要实践。慢慢来吧。”
    彪子一听不用考试，立刻就又满血复活了，说自己一定好好听课，听不懂就打电话向江枫请教。
    梦姐一脸鄙夷地看着彪子说，“你先把字典上的字认全了，再报小枫给你找的班吧”
    彪子却不屑一顾地说，“我小学语文还是认真学了的，基础不需要力实。”
    江枫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那个字念‘夯’，我觉得梦姐说的很有道理……”
    晚上，江枫坐地铁到共济大学站下车，步行走到胡博士家。
    敲响门后，被开门的苏语冰吓了一跳。
    苏语冰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盘在头顶，身上则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你这是，亲自下厨了？”江枫一边进门，一边仔细打量着苏语冰不常见的造型，好奇地问。
    “小冰听说你要来，特地给你做两个拿手菜。”
    苏语冰低头给江枫拿拖鞋，回应江枫的是在厨房里的何小雨。
    “没什么拿手菜，就随便做两个，你凑合吃。”
    苏语冰抬头，刚好迎上江枫的目光，眼神立刻转移到别处。
    “我觉得很好吃啊，你上次做的菜就很香。”
    江枫说的倒是实话，上次在苏语冰家，要不是被夏明光的出现打断，他能吃两大碗饭。
    “哟，小冰还给你偷偷开小灶了啊。”何小雨探出头，戏谑道。
    “胡博还没回家？”江枫换好鞋，拎着一个袋子放到了桌上，“给你们带了一些西藏特产，牦牛肉干、酥油茶什么的。”
    “老胡每天都很忙，没个十点回不来。”苏语冰收拾了一下桌子，招呼江枫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你去西藏了？”
    “去见了几个朋友。”
    江枫没有提依依和宋大宝的事儿，只大概说了大兵、小槟、雷子和“蜉蝣吧”的情况。
    “我也挺想去的，一直没找到时间去。”
    苏语冰骨子里也是个文青，选意大利留学，对咖啡要求高，处处都体现着文艺气息。
    “那下次我给你当导游。”
    江枫无意间的一句客套话，却被苏语冰当真了，“嗯，那我去的时候叫你。”
    胡博士并没有等到十点，七点出头就回来了。
    回来的早，一是想找机会和江枫多聊聊，二是他其实也为苏语冰的事儿有些上心。
    胡博士在某些方面和苏语冰很像，属于外冷内热，尽管嘴上不说，但却一直担心苏语冰的精神状态。
    如果非选一个人给自己当连襟，江枫必然最入他眼。
    何小雨让他配合自己多给两人创造机会，胡博士是听进去了。
    和江枫打了个招呼后，胡博士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苏语冰问他找什么，他说难得人齐，找点酒出来助助兴。
    江枫和苏语冰都是一怔，这话着实不像是出自胡博士之口。
    何小雨听在耳朵里，却非常受用。
    自己这个男人，总算开了点窍。
    但两人没料到的是，江枫不胜酒力——
    “胡博，小雨姐，我真不会喝酒，二两基本就得倒了……”
    菜上桌后，江枫对着胡博士给自己斟酒的动作连连摆手。
    胡博士继承了宁苏江北人民的劝酒能力，丝毫不给江枫逃酒的机会，“你这样，能喝多少喝多少，好吧？”
    “就是，咱们四个凑一起也不容易，你姐夫忙，你和小冰也忙，就我一个大闲人。”何小雨连连帮腔。
    “姐夫”一词多少有点暧昧，但如果从江枫管何小雨叫“姐”这层关系论起，倒也说得过去。
    “别难为江枫了，我陪你俩喝。”
    苏语冰见江枫一脸为难样，又联想起他在公司废除酒文化的说辞，知道他应该确实不会喝酒，于是忙给江枫挡了挡表姐二人的攻势。
    但何小雨却说，“咱们一起喝一点，图个热闹。”
    众人第一杯酒下肚，江枫象征性地抿了一口，胡博士也不以为意，给江枫夹了菜，就聊起了陈教授这段时间的遭遇。
    原来，陈教授之所以这么爽快地答应江枫成立公司的提议，和学校里的经费分配有挺大关系。
    金融危机之后，学校新学年的科研经费思路发生了些许改变，投向更为务实——
    除了每年固定的基础学科的经费外，应用学科更加注重项目的短期实现能力。
    自动驾驶作为前景不明朗，预期落地时间无法确定的项目，排序自然大幅靠后。
    陈教授据理力争，但却无法说服学校里的老学究。
    “说来说去，老教授们的眼光，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大一新生。”
    胡博士第二杯酒下肚，叹了口气。
    江枫心想，自己毕竟带着十几年后的记忆而来，若自己真的只是个大一新生，恐怕还远不如老教授们的眼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