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深州城进入春季，春暖花开，景色宜人。
    叶苹苹的生活并不如意，外表的光鲜并不能填满内心的空虚寂寞。结婚时，钟建国为儿子购置装修好了一套全新的排屋别墅，用作他们的婚房。光叶苹苹一身的珠宝首饰就花去四十多万，还给她配了一辆六十多万的奥迪tt双门跑车。叶苹苹和钟武清婚后就搬进全新的别墅里，儿子陆叶青则留在父母亲家里带。在外人看来，叶苹苹的人生简直是标杆级的，开豪车、住豪宅，浑身珠光宝气，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要势得势。二婚居然还找了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富家公子哥。这人和人怎么比？要不怎么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呢！
    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好的。叶苹苹极力讨好年轻的老公，钟武清在叶苹苹身上感到极大的满足，两人都得到了愉悦的感受，如胶似漆。双方家庭条件优渥，有权的和有钱的一结合，强强联合，简直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在这个社会，有钱有权，那就几乎是拥有一切。两人像神仙眷侣一般，整天腻在一起，怎么都不觉得厌倦。
    矛盾是从要孩子问题上开始的，钟武清是独子，之前有过一段短暂婚史，但未生育。二婚后，钟建国夫妇急于早点抱上孙子，当然就在情理之中，毕竟叶苹苹的年龄不小了。商红英也多次规劝女儿，但是叶苹苹大小姐脾气，不想再生养孩子。第一次怀孕生子的艰辛历程，在心里留下了阴影，她不愿再为任何人养育孩子。这样自然引起了钟家的不满，积怨甚深，但是碍于叶政华的权势，敢怒不敢言。
    自去年初叶政华从局长位子上退下来后，情况就急转直下。先是钟武清开始隔三岔五出差在外，一去就是三五天，甚至一两周，即使在深州也经常是三更半夜才回家。每次问起来，要么是出远门谈生意，要么是陪客户喝酒唱歌，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怀疑他在外面有了女人，但一时证实不了，公婆都帮儿子打掩护，他们一家人才是一伙的！然后是公公婆婆开始摆脸色给她看，时不时蹦出几句尖酸刻薄的讽刺话。叶苹苹大小姐脾气，好汉眼里容不得沙子，和公婆一家闹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春节前，叶苹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结婚后夫妻同房，叶苹苹每次都采取安全措施，怎么可能怀孕呢？后来检查避孕套，才发现是婆婆动了手脚，故意把安全套前面刺破，导致怀孕。叶苹苹勃然大怒，和公婆大吵一架，回娘家住了。公婆得知怀孕的消息，大喜过望，盼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带着钟武清几次三番，低声下气到叶政华家里去请罪说好话。商红英也劝叶苹苹把孩子生下来，她知道，一旦把孩子打掉，这桩婚事也就算走到头了，但是叶苹苹始终没有松口。拖下去，月份越来越大，生米就要做成熟饭，到时候不想生也得生，这几天，叶苹苹正在做最后的考虑，她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周五下午，陆自明在办公室和市场科、质安科商量工作，手机响了。他看看来电是姜文珊，立即按掉，把手机调为静音，继续商量工作。半小时后，会议结束，陆自明拿起手机，看到有七个未接电话，心头一惊，出什么事了？过去，他也有不接电话的情况，但从未连续拨打七个。他起身关上门，立即回拨过去，电话通了。
    “自明，你干嘛去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告诉你，勇攀的一级资质通过了！”姜文珊急切而兴奋地说道。
    陆自明松了一大口气，说道：“哦，刚开会呢，不方便接。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建设部网上挂出来了！我也是刚才公司的人告诉我的！太好了！我们该怎么庆祝一下呢？”姜文珊说道。
    她兴奋的情绪感染了他，陆自明高兴地说道：“太好了！晚上我请你喝酒！”
    “应该是我请你才对！你为这事费了多少心血，哪里还能让你请客，那不是又吊又打嘛！哈哈哈！”
    “都一样，那就你请我好了！找个好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挂掉电话，陆自明立即在电脑上打开国家建设部的官网，找到最新一批建筑企业资质审核的公示意见。打开附件，有两百多家企业，找到江南省企业，逐条逐条下拉，果然看到勇攀建设工程有限公司的总承包一级资质审查意见为通过，而聚力建设集团的审查意见为不通过。他的眉头一紧，这个聚力的没通过，这下陈晓明不知道会不会搞什么鬼。心里瞬间变得有点忐忑，一会儿想，当时还是应该给聚力打个招呼才是，现在这个结果，这个陈晓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会儿又想，两家都是各凭本事，都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个结果怎么能怪我呢？一会儿又想，这个结果不正是自己期望的吗？自己本来就不想让聚力通过，这个人渣干的坏事还少吗？管他呢，未来的烦恼留给未来去，今天就过好今天。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应该高兴，应该庆祝！
    快下班的时候，又接到姜文珊的电话。
    “自明，我过来接你吧，你别开车了！”
    “哦，好的，去哪呀？”
    “去了不就知道了，还怕我把你卖掉啊？嘻嘻！”
    “哎，正愁卖不掉呢！谁肯买一大老爷们呢！要卖估计比猪肉价还便宜，论斤称！哈哈哈！”
    “哼，我肯买，就怕你不愿卖呢！你自己说比猪肉便宜，我不讨价还价，就按猪肉价买下来好了！哈哈哈！”
    过了一会，陆自明略收拾，下班出门。他拎着包慢慢踱出建设局大院，有两位下班的同志开车经过身边时，摇下车窗打招呼道：“陆局，今天不开车呀，要不要捎带一程？”陆自明都笑着招呼，客气地婉拒。走出大院门口，他沿建设路走出两三百米，左转进一个支路口，一辆浅蓝色的奔驰轿车就停在这条路的路边，他略略张望，没有熟人，迅速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位。这辆车是去年姜文珊跟陆自明一起去4s店挑选的，办下来也要八十多万了。这里是条支路，不容易遇到熟人，姜文珊每次来接他，都会默契地停在这边。
    “去哪儿？”陆自明笑着问道。
    “把你卖去吴州啊！那里猪肉贵！哈哈！”姜文珊笑着说道。
    “真去吴州啊？”
    “嗯，怎么，不敢了？”
    “哈哈，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去哪我就去哪，跟随你到海角天涯！”陆自明说道。
    “切！言不由衷！”姜文珊娇嗔着白了他一眼，说道：“坐稳了！”说着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陈晓明正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火冒三丈，他刚刚得到消息：聚力建设集团申请总承包一级资质审查没通过。更可气的是，同批上报的勇攀建设居然通过了！太可恶了！勇攀建设不管从资历、项目还是产值、利税，哪一点能比得上聚力？自己没有过，而她居然过了，简直是奇耻大辱！上次他在楼冠中和徐晟光面前吹风，说陆自明跟勇攀的女老板有一腿，纯粹是他自己臆测的，但现在从这个结果看起来，陆自明跟勇攀的关系不一般，这里面的水很深！他现在对陆自明恨得咬牙切齿，肯定是这小子在里面捣的鬼，帮勇攀建设跟部里打了招呼，没有给聚力打招呼。不，他甚至怀疑，陆自明跟部里打了反招呼，故意卡住不让聚力通过！总之肯定是这小子在从中作梗，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文珊知道陆自明在深州熟人多，孤男寡女、出双入对的不方便，专门安排到近边的吴州市里去庆祝。
    吴州市鼎隆国际大酒店里，两人在餐厅用了晚餐，各喝了一瓶红酒，又到ktv唱歌，喝了不少啤酒。今天是个好日子，两人情绪很高，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完，晚上十一点，在歌厅喝了十几罐百威啤酒后，姜文珊问道：“明天是周末，要么在这里住一晚再回去？”
    “好啊！明天还可以在吴州城里逛逛！”陆自明兴致很高。
    鼎隆国际大酒店3501豪华套房内，室内设施极尽奢华，金碧辉煌，两人已经喝得已经有七八分醉意。
    中央空调打得很暖，姜文珊把豪华按摩浴缸里放满一缸热水，还放了浴盐以及玫瑰花瓣。两人闭眼分别躺靠在浴缸的两头，自动的水流从各处冲出，按摩在身体上，感到十分舒适。
    “自明，这次聚力的资质没通过，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那个陈晓明在深州手可通天，你得罪了他，以后的处境不会好过！”姜文珊闭着眼说道。
    “嗯，随他去吧！反正我自己问心无愧！”
    “如果在局里实在感到不舒服了，不要委屈自己，还是考虑出来吧！能到我这里来最好，不行么，其他单位现在也要人，你又是一级建造师，市场上花钱都难找！”姜文珊抬头说道。
    “嗯，我自己有数的。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陆自明闭眼答道。
    “自明，认识你真好！人生完全不一样了！原来哪里敢想象今天的光景啊！”姜文珊看着他说道。
    “嗯，文珊，我也一样。遇见你是我的福气！因为你，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温暖的！”陆自明也抬起头，真诚地说道。
    “自明，我知道你放不下孩子！我是过来人，能理解。但有的事情没办法，不一定能按照你想的去实现，我们都要面对现实，不是吗？”
    “我知道，我也懂的。文珊，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认真考虑的！”
    “嗯，我等你，等你想明白这一切......”姜文珊幽幽地说道。
    张广善正在考虑向楼冠中开口，把市建管局的常务副局长陆自明调到市委组织部来。干部一处的同志去了解了有关情况，那篇稿子的主笔人是陆自明，还专门向政治处沈铮方主任调取了他的干部档案，从各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张广善也希望抽调各处精兵强将，把市委组织部打造成人才集聚高地。因为组织部的空编非常有限，因此，现在每进一个人，都需要张广善下最后决心。人少么就要精干，就要高效，每个人都必须以一当十，否则就别想进市委组织部。按照这样的高标准，当然符合条件的人也就少，因此每物色到一个合适人选，都会不遗余力地选调上来。得到张广善的点头同意后，干部一处处长跟局政治处沈铮方电话里已经明确，近期打算把陆自明选调到市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工作，但是按照惯列，每个选调进组织部的干部必须降半级使用，也就是只能到市委组织部担任副科岗位。让沈铮方先征求一下陆自明本人的意见。这是市委机关的一个沿袭多年的惯例，凡选调进来的，降低半级使用，比如市委办、市委组织部、市委宣传部大抵如此，并不见于任何人事政策规定。虽然不大合理么，但大家都知道，能进到市委核心机关部门，就是与最高权力核心接近了，即使降半级也没关系。上面进步的空间大、机会多，这降的半级，在两三年后很快就会反超，因此绝大部分的干部对此无异议，大家还是争先恐后、削尖脑袋想进市委机关。
    周一上班，沈铮方把这个情况先向楼冠中做了汇报，一般来说么，市委组织部看中的干部，肯定是没跑的。干部一处根本不是来和建设局商量的，只要干部本人同意，他们是强行调人的。还有哪个部门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组织部叫板？
    楼冠中心里很矛盾，这个陆自明不知道踩到什么狗屎运了，这种好事都能轮得到！在建管局本来跟组织部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方，就因为一篇稿子，得到意外垂青，这简直是，跟书里编故事似的！他的内心不想放他走，周末陈晓明又到家里来说资质升级的事，这个陆自明不老实！如果是马后炮，还不好说。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结果和陈晓明先前预料的一样！陈晓明一个商人，不懂政治，要求把他就地免职处理！他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深沉地说声“知道了！”但是内心不免起了杀心。这事自己专门关照过他，胆敢这样阳奉阴违，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但是市委组织部点名要人，不能硬杠。想了一会说道：“那你先去跟陆自明谈一谈，看他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沈铮方得令后，退出办公室。楼冠中略一思索，给陈晓明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