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特么是条疯狗。
    沈沁站稳身形，用那双“深情”眼眸瞪苍焱。他懒得骂，人类的语言形容这条疯狗怎么都显贫瘠，怎么都不贴切。
    衣服裤子全湿透，吸饱水湿哒哒挂在身上，他拖着一身负担往岸上爬，却被一只手轻而易举又给拽下来。
    “你特么松开！”沈沁甩开那只狗爪子，嗓子都冒火。
    “沈助理，你衣服都湿了，挂身上不难受吗？我替你脱了。”
    “别碰我！”
    苍焱双手举高，做降状，挑眉耸肩，“淡定。温泉边上，你这衬衫西裤包裹的严严实实有意思吗？这个池子清净，没人敢来，把衣服脱了好好享受。旁人可没这待遇，这是我给你的殊荣。”
    “要点脸成吗？旁人为啥不来？别给你的跋扈霸道镶金贴玉。什么叫你给我的殊荣？这山庄可不姓苍！”
    “它也可以姓苍。”苍焱噙着笑盯着沈沁，“没准哪天我高兴，买个温泉山庄，就给你一个人用，让你也享受一下贵妃当年宠冠六宫的待遇。”
    试图跟疯狗辩个是非曲直就不是正常人干的事。沈沁懒得搭理，两手一撑上岸，也顾不得苍焱狗眼盯着，三两下将黏人的衬衫脱了，用力拧干，而后搭在一旁石壁上晾着。
    苍焱也跟着上岸，懒洋洋靠在石壁上一直盯着人瞧。
    沈沁本以为这人还得疯话连篇，谁知他突然转了话题，“你那债还完了吗？还剩多少？”
    沈沁没来及怼，苍焱又说：“你要是再敢说‘关你屁事’，我就咬你。”
    那就干脆省了，一个字都不说。
    “你不说我也查得到。”
    “查这个干嘛？你闲得慌？”
    “对你的财务状况做一个深入了解，让我开心开心。”苍焱一脸欠揍样，“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沈沁连怼人的兴趣都无，有些人你越搭理，他就越来劲。
    可有些人天生就不懂察言观色，继续嘴贱：“要不你好好表现，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替你把债都还了。”
    “怎么表现？”沈沁竟然搭腔，面上瞧不出情绪。
    苍焱放肆的目光将沈沁从上至下细细扫了一遍，喉结滚动，“你躺下，我告诉你。”
    沈沁笑了，又冷又傲，“你这辈子都别想。”
    “那我就想了呢？”苍焱倏然站直，身高优势立即显现。他比沈沁高半头，抬手一撑，轻而易举就将沈沁圈住。
    “我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儿，你那么辛苦干什么？你哭坟守墓都能做，鬼你都不怕，还怕什么？”
    苍焱竖起一根手指，“一夜。我替你摆平。”
    苍焱说着气息就近了，抬手抚上沈沁的腰。
    沈沁犹如触电，一把将人摁在石壁上，情绪从齿间蹦出：“别碰我！”
    恰在此时，脚步纷沓，沈沁未及反应，苍焱嗓音倏然变调：“沈助理，你别冲动，我给不了你！”
    沈沁脑子一轰，立即松手，转头与惊掉下巴的一众高管对个正着。
    团建最后一晚，全员聚集，沈沁直挺挺像个僵尸，一丝热乎气都无。周围觥筹交错皆与他无关，嘈杂人声似隔着一层纱听不真切。
    那个池子无人敢入，除非得了苍焱召唤。今天怎么抽风似的说些有的没的，原来都是苍焱一步一步计算好的！这只疯狗！
    存心让人误解，存心给他难堪，疯狗的目的达到了。沈沁就算将自己缩在壳子里，仍躲不开四周打量的眼神，那意味不明的神色里藏着潜台词：沈助理，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沁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啤酒，一把将易拉罐捏扁。招数卑劣但是有效，沈沁终究是个凡人，他不可能对周遭鄙夷轻视的目光视而不见。
    难堪与羞耻是一个凡人摆脱不掉的包袱，他的脸火辣辣的烧起来，沸腾的血气根本压不住。哪怕困窘落魄，他也有自尊，他的傲骨从未折损，他也要脸。
    苍焱恼人的嗓音穿透他的壳，无比清晰在他耳畔回荡：“趁这个机会，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沈沁是我的助理，也是我大学同校的学长，我们之间有着很深的渊源，但这并不是我对他格外优待的理由。
    沈助理剑走偏锋，特立独行，个人风格鲜明强烈，可即便他不走寻常路，也丝毫不影响他个人能力的发挥。沈助理的信息处理能力以及工作效率大家有目共睹，一场会议结束，会议纪要实时出炉，精准高效。我下达的任何一个指令他都能迅速执行，从不出错。有这样一个能力卓越的助理是我的荣幸。”
    苍焱停顿片刻，全场鸦雀无声，投在沈沁身上的目光生趣盎然。
    “沈助理，虽然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十分满意，可有些事它就不该发生。”
    来了来了！知晓内情的高管们激动不已，这是当众处刑啊！
    “我希望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纯洁的工作关系。作为学弟，我敬重你，作为上司，我欣赏你，可除此之外，我给不了更多。有些话不该说，有些事不该做，有的禁忌不能碰。你不该对我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会令我十分困扰。总之，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沈沁将苍焱压住，两人上身都没衣服，差点就叠一块去，那画面太美太震撼。
    亲眼见证的高管们五官扭曲，兴奋的面部抽搐，其余员工就算没瞧见那画面，此刻听苍焱这么一说，都嗨翻了。
    声浪如潮，议论纷纷，这简直是苍龙集团发展史上最劲爆的一条新闻。
    沈沁整个人如一座冰雕，他扭头瞪苍焱，眼眶红透，似要滴血。
    苍焱一脸委屈，“沈助理，三万不少啦！”
    声浪骤停，所有人都成了雕像，包括沈沁。
    什么？
    “沈助理，工作能力不是你加码的理由。我再欣赏你，也要考虑苍龙整体薪资水平，三万已经是我能给助理的最高薪水，再多我真给不了。”
    what？
    所有员工目瞪口呆，说半天竟是加薪？一个加薪干嘛整的跟被人告白似的？
    “但是，好运气还是可以搏一搏，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接下来进入抽奖环节。”
    人事副总立即切入，无缝对接，用最煽情做作的语调将全体员工带入最激动人心的抽奖活动。
    众人被迫转换情绪，随着一个又一个幸运者中奖，成功将全场气氛推向顶峰。
    “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奖项花落谁家，让我们拭目以待。”
    “恭喜沈沁沈助理，获得最高奖项：总裁特别奖，五万元！”
    员工疯了，沈沁傻了。
    沈沁跟坐了一回云霄飞车一般，心情大起大落，几乎怀疑人生。
    隔着遥遥人海，他与苍焱两两相望，苍焱的眼神谜一般令人无法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