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开口答应，就感觉自己后背的衣衫被裴纯轻轻的扯了一下。
    “不，别答应，我没事儿，我还能坚持。
    赴川，不要答应他！”
    裴纯强撑着让自己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那老太监的面容。
    她眼中闪过一抹微光。
    裴纯接着又侧头，给一旁的裴湛递了个眼神。
    兄妹之间的默契，让二人不用说话，就能知道对方此时此刻到底是在想什么。
    裴湛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颓废下来，他张张嘴，想劝明澄先把身子治好，再逃出来不就好了……
    可他也知道明澄的意思。
    明澄不想要燕国借用兄妹两个的性命，去伤害爹爹。
    他闭上了嘴巴，但手指却已经慢慢回缩进了宽大的袖口之中。
    古渊听到裴纯说话，侧头看了她一眼，还未回应。
    就听对面的老太监尖利的嗓音再次响起：“您背上背着的人，看上去已是强弩之末了吧。
    就算是您长了通天的本事，总不能今日就带着她回到赵国去吧。
    假设您真的能带着她快速回到赵国，她的身子又能坚持多久呢？
    能坚持您找到赵国的郎中吗？”
    老太监话语中轻慢的嘲笑已经毫不遮掩。
    林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天地间只剩下古渊一人思考的声音。
    还有裴纯趴在他背后，艰难的从嗓子眼儿里呼吸的声音。
    是啊，二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可明澄已经等不得了！
    他若是不在此时答应，这老太监定然不会放过他们，到时候明澄难道要被他连累死吗？
    古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答……”
    ‘砰！’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旁的裴湛就猛地扬起袖子。
    袖口中灰白的药粉，登时顺着一股突如其来的狂风，洒在不远处那群侍卫的面前。
    裴湛快速拉起闻人韵，另一只手拉着古渊。
    用自己刚恢复不多的内力，带着几人用轻功迅速在树林中穿梭逃走。
    几人站的地方，不过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只留下空荡荡的一地落叶。
    对面的老太监放下挡住口鼻双眼的大袖，盯着地上孤零零的一只幽蓝色蝴蝶，面色难看。
    古渊用来固定裴纯大腿的手，攥的越发紧了，指缝严严实实的嵌入，裴纯腿间薄薄的脂肪中。
    这几日明澄迅速消瘦，原本他摸着紧实而匀称的双腿都快成了两把子骨头。
    他想回去，哪怕只是为明澄找一个郎中也可以。
    许是他的动作意图太明显，裴湛见到了，微微侧头劝道：“二哥很快就能到！”
    裴湛说罢，眼神看向天空中，一直在给几人引路的灰扑扑鸽子。
    这只原本是跟在他身边，被他亲手放出去跟裴粹求救的鸽子。
    回来了！
    这足以证明，二哥裴粹现在就在附近，很快就能到了！
    裴湛露出些放松的笑容。
    他不知道，他在燕国遇难的消息，是古渊身边的细作传来的。
    那头，古渊裴湛这般笃定，也以为是他曾经给二哥传过信。
    且二哥现在离此处不远，特意将身边的鸽子提前放出来，给几人引路。
    古渊眼中终于升起一丝希望，他没空细想。
    只以为裴湛的鸽子，是与他和明澄来的时候错过了，所以他才没见到。
    裴湛跟随着天上指引方向的鸽子，带着一行人，足足跑了一整个下午。
    直到夜晚，才累极停了下来。
    裴纯其实在见到鸽子的那一刻，确实兴奋了一下。
    但那也只是那一瞬间。
    五哥对鸟类有天然的好感，有的时候不用语言，就能听懂各种鸟类表达的意思。
    她与五哥是一脉相承的双胎，自然也有这般能力。
    她有些无奈的趴在古渊身上叹了口气，看着逐渐飞远，消失在眼前的灰鸽子。
    下定决心，朝古渊道：“赴川，我，我没力气了。”她强撑着身子，咧嘴笑了一下。
    “没关系，明澄！二哥，马上就要到了！鸽子都来了，二哥，一定在附近！”
    古渊和裴湛都没有与鸟类沟通的能力。
    他们不知道，面前这只鸽子。
    只飞越过了燕国的山脉，还未进入赵国地界。
    刚要到河边喝口水，便差点被逐水而居的鳄鱼抓到。
    鸽子算是幸运，逃遁的飞快，只被咬掉了一条腿，才逃了出来。
    身上的羽毛和要传递的信息，也全都在挣扎中跟丢了。
    本来濒死的鸟儿，在感受到裴纯的气息以后，用自己的生命，为裴纯领一段路。
    可是裴纯是知道的。
    她好像已经活不长了，她不想让古渊与三哥，因为自己，重新陷在燕国。
    她能预想到，爹爹、娘亲若是知道古渊与裴湛两人都陷在燕国以后，会有多着急。
    到时候爹爹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来亲自救人，可裴纯不想看着裴家一个个的都来燕国送死。
    她可以用自己的命，换裴湛与古渊的性命。
    身后那群燕国侍卫们的脚步声突然出现，且越来越接近。
    神出鬼没的老太监再次开口：“我主对能人异士向来宽容，若您现在停下，您背上背的人，不仅能得到郎中的救治。
    更有无数钱、权、财、与美人。
    到时候，您想要什么，我主都能给您找到！”
    面前这御蛊人，全程都没碰到大公主，就能让人莫名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么厉害的御蛊人，陛下是万万不可能放过的。
    他那陛下多年与大公主相依为命，虽然大公主有些时候，做事总是有些不靠谱，还胳膊肘向外拐。
    但那毕竟是他们陛下的亲妹妹。
    被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御蛊人给弄得残废了，这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过，若是这位御蛊人真的成为了陛下的入幕之宾。
    且协助陛下统一四国。
    那陛下……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饶过这位御蛊人。
    更何况，若不是身后那累赘重要，谁会背着跑一整路呢？
    他们陛下啊，就是喜欢这种有软肋的厉害人物。
    将这种人的软肋，捏在手心之中，那他还不是随陛下轻易控制？
    想到此处，那太监将视线投向远处。
    背对着他与侍卫们，疯狂奔跑逃窜的古渊身上：“怎么样？您考虑的如何？”
    老太监扬声，他确定古渊能听见，语气中全是笃定。
    古渊原本因为奔跑而加快的心跳，难以抑制的因为老太监说出的话，而漏掉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