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让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快到亥时了,院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轻风吹过院儿里的树叶“哗啦”声。
平时都会留下一盏灯的屋子,今夜也都熄了火。
空气中传来一丝甜腻的味道,陆让突然眉眼一凝,脚步一顿,从怀里抽出三角巾蒙住口鼻。
他抽出佩剑,脚步放缓,宋衡倒在廊下,没有丝毫打斗的迹象,宋衡的剑甚至都没有拔出来,来人必定是个高手,就连宋衡都毫无察觉。
阮玉薇的房间半掩着,他推门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阮玉薇,“玉薇!”
陆让脸色瞬间变得惊惧万分,他丢开长剑,一把将阮玉薇从地上抱起,她冰冷身子好似了无生气,唇上没有半分血色。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他的声音也变得颤抖,“玉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唔!”
陆让闷哼了一声,停在阮玉薇脸上的手抖了一下,他脸上的也变得难以置信。
怀中的人也睁开了双眼,眼底的冷色像是换了一人一般。
“为什么……”陆让双手松开,阮玉薇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腹部之处,赫然是一柄已经没入的短刀!
陆让脸上的表情龟裂,他望着阮玉薇的表情就像一只迷茫寻不到出的幼兽。
“为什么……”他身边什么的都是假的,现在就连她也是假的吗。
阮玉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无坚不摧的陆大人原来难过的是美人关。”
陆让面色狠厉地拔出腹部的刀,从地上一跃而起,将阮玉薇推到圆桌前,他手中的刀还带着鲜血抵着她的脖子。
他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凸起,“阮玉薇,你找死!”
阮玉薇的后腰撞在桌沿上,疼得她差点儿溢出泪来。
她强忍着疼,看着眼眶发红的陆让,勾唇笑了笑,“民女不过是贱命一条,能换大人的一片真心也不亏。”
窗外的月色倾泻进来,尽数撒在她的脸上,好像在她的面颊上覆上了一层银霜,平日里生动的五官,都显出了几分的冷艳之色。
她拽着他的衣襟前倾了几分,丝毫不在意这柄马上就能要了她命的短刀。
阮玉薇看着陆让的眼睛,羽睫轻颤,两人近得就连呼吸都能缠绕一起。
她缓缓靠近陆让,抬起手扯下他面上的三角巾,“大人的心跳得好快。”
陆让紧绷的下颌,眼底是下一瞬就要灭口的冷意。
阮玉薇缓缓扬起唇,她冰凉的唇吻上他滚烫的唇角,一丝丝血腥味溢出。
陆让的握着短刀的手泄了几分力道,一抹痛苦之色席卷眸底。
“贱人!让你给陆让下药,没让你用这种下贱的法子!”
陆让脱力一般被人直接向后拉离了阮玉薇,他手中的短刀也握不住地掉在了地上。
看着突然出现的满屋子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阮玉薇你!——”他的声音此刻也气若游丝一般,手中使不出半分的力来。
宣宁郡主满眼嫌恶地看着她,“敢和本郡主耍花招!”
阮玉薇笑了笑,“郡主,你自己也看见了,你的迷香对他不管用,若不用这法子,陆大人怎么能上当呢。”
宣宁郡主气得咬牙,可她用尽了法子也不能接近陆让,是真让这贱人说对了,若不是她,还真不能这么快放倒陆让。
“李宣宁,你敢。”陆让满眼猩红地看着这两个拿他做交易的女人。
宣宁郡主看着他笑了,弯腰拍了拍他的脸,“陆让,本郡主早就说过了,这天底下,只有我对你最好,这些女人,都配不上你。”
“你中了本郡主的软筋散,没有十天半个月,这药效是不会过的,你放心,本郡主还舍不得伤害你。只是你让本郡主已经等得够久了,本郡主是时候要个结果了。”
“只可惜被玷污了有点儿脏,回去得好好洗洗才行。”
“带回去!”宣宁郡主宽大的袖子一甩,扭头就走了出去。
阮玉薇却变了脸色,“郡主,你说的证据呢,您要反悔不成。”
走到门口的宣宁回头嗤笑了一声,“本郡主的规矩是高兴就给,不高兴就不给,你的法子虽然有效,但是本郡主不高兴。”
刁妈妈看着两人,手一挥,“绑起来。”
阮玉薇看着门口宣宁的背影,唇角弯了下来。
无名给她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宣宁郡主故意放进来的纸条,她竟然知道了她正在找杀母凶手,她说她有证据,但是要用陆让来交换。
她虽然不了解宣宁,但是仅仅三次的见面,她已经差不多明白她不过就是一个被锦城王宠坏的女儿,又蠢又坏。
无名说了一句,锦城王身为陛下的胞弟,却在私下豢养私兵。
万花楼的作用绝不仅仅只是一座妓楼。
既然宣宁郡主要送上门了,她为何不将计就计。
陆让刚被扔上马车,他就发现自己的气力好像又回来了。
他刚准备挣脱桎梏,一旁阖眼假寐的阮玉薇开口了,“别这么快挣脱,好歹装一下。”
“什……”
“嘘。”阮玉薇轻嘘了一声,朝车窗努了努嘴。
陆让是做刑狱的,他立刻明白过来了,方才只是阮玉薇做的戏!
他靠着车窗边,车帘随着马车跑动而起伏,外面的情景也一览无遗。
车外随侍的并不是王府的侍卫,前后两辆马车,且只有一人跟随,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招摇过市的宣宁郡主。
而且,这条路根本就不是去锦城王府的路。
陆让看向阮玉薇,她的目光接触到他的那一瞬,慌忙移开了。
陆让不明所以,甚至还抬脚踢了下她的脚。
阮玉薇却缩起脚,坐得离他更远了,长发下的耳朵甚至隐隐泛红。
陆让后知后觉,下意识抿起唇角,好似那冰凉的触感还在,还有那丝丝……
不对,怎么还有血腥味。
血……
若是阮玉薇和宣宁做戏,她拿了宣宁的软筋散,她哪里来的解药?
她又用自己的血……
陆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阮!玉!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