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的心如同被揪住般疼痛,只因母亲对父亲毫无爱意,可父亲却在这些年里始终如一地陪伴在母亲身侧,一边给予裴宁深沉的爱,一边痴痴地爱着母亲。
而她自己,这些年一心只扑在母亲身上,从未真正去关注过父亲的感受。
无论她与母亲如何在这些年里对父亲冷淡至极,父亲依然深爱着她们。
她觉得父亲是那般卑微,既当爹又当妈,还得默默忍受着母亲的冷漠。
那些冷漠的场景,她都清晰地看在眼里。
她虽年纪尚小,可并不傻。
她能敏锐地察觉到,由于母亲对父亲的态度,父亲已渐渐变得越来越懦弱。
懦弱到母亲整天与各个叔叔通电话或出去吃饭,父亲都佯装视而不见。
母亲一边在外面对那些叔叔们展露各种谄媚的好脸色,一边在家里每天都对父亲恶语相向,表情冷漠地怒斥着父亲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这么无能,为什么要让她生下裴宁,为什么她要因家庭而失去自我。
那些画面如幻灯片般在裴宁脑海中不断放映,那些话语如魔咒般在裴宁耳边反复回响。
为什么她的母亲是这么强势的一个女人?
为什么父亲从来都不去反驳那些话语,不去表明自己比许多男人都要强,不去表明有他一人便足以照顾裴宁。
为什么他们两人就是不能分开……
裴宁不停地在心中质问着自己。
她深深地爱着父亲,对母亲却毫无感情,所以每当看到那个宛如陌生人般的女人整天给父亲带来压迫感,她的心就阵阵作痛。
她无比希望父亲能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天,她郑重地告诉父亲,不用再管她了,她已然长大,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事,不用父亲再为她操心了。
她希望父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追求自己渴望的生活吧,别再把时间浪费在她和母亲身上了。
听着她宛如小大人般的话语,裴宁第一次发现父亲眼中好像折射出了一道光,那道光中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这是裴宁记事以来从未见过的景象。
然而很快,那光便消散了。
父亲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裴宁离开家的时候,在昏暗的小巷里传来隐隐的抽泣声。
她穿过那里,看到了那个一直以来坚强温柔的男人,此刻第一次眼角蓄满了泪水。
父亲哭了。
那一刻,她呆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十二岁的女孩紧紧握起了拳头,第一次萌生出一种要保护身边人的强烈冲动。
她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让父亲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初一的下学期,裴宁突然踏上了小混混的道路。
无人知道裴宁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平日里那个乖巧听话的裴宁为什么会突然逃学。
老师发现裴宁一整天没来学校后,便给裴宁父母打电话。
裴宁父亲因忙于建造工程,手机关机并未听到。
老师听到“关机”的提示音后,便转而给裴宁母亲打电话。
“您好,我是裴宁的老师……”
“有事找她爸,挂了。”老师还未说完,就被裴母粗鲁地打断了。
“等等……”老师急忙说道,“裴宁同学今天没来上课,是生病了吗?”
“不知道。”
“您不是她的母亲吗?您现在在家吗?”
裴母懒得解释,直接随口说道:“对,她生病了,就这样,再见……”
裴母不耐烦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女孩晚上回到家后,就看到父亲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
“你今天去哪了?”
因为老师察觉出裴宁母亲可能比较忙碌,所以显得有些不耐烦。
于是下班后,又给裴父打了个电话。
“上课啊。”
见裴宁明晃晃地撒谎,裴父的表情充满了震惊。
“小宁,为什么要撒谎?”
裴宁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父亲失望的神情,羞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是我平时一直忽视你的感受,才让你做了错事,明天开始我送你上下学吧。”
“可是,你工作那么忙……”
女孩的话还未说完,门开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裴母一如既往地没有正眼瞧他们父女一眼,径直地走回房间。
“等等……”裴父拦住了她。
“阿殇,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骗老师。”
孟殇一下就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冷笑:“你自己手机要是开机,老师不就不会给我打电话,我也就不会骗老师了吗?”
“阿殇,你这逻辑不对……”
“何况,她做了什么,和你有关,和我又没关系……”
“小宁也是你的女儿啊……”
“她不是!”裴宁脱口而出。
见裴父一脸震惊的表情,她又把头转向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本不该是。”
女孩站在父母身后,低着头,心中充满了复杂而纠结的情绪。
她看到父亲一如既往地温柔对待母亲,而母亲却依然冷漠如冰。
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平等关系让她感到愤怒与无奈。
女孩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上去对着孟殇吼道:“你有完没完了,我爸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又对他怎么样?你凭什么让我爸处处迁就你啊!”
女人表情淡漠,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裴宁的话对她毫无影响。
“啪”的一声。
裴宁感到脸上一阵剧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
父亲竟然打了她一巴掌,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小宁,你别胡闹了,怎么和妈妈说话呢!”父亲的声音中带着责备和无奈。
“爸,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她根本就不爱你,不爱我们!”女孩低下头,眼泪夺眶而出。
她明明是在为父亲出头,为什么父亲要这样对她。
母亲不爱她,父亲为了这个不爱他们的冷漠女人竟然打了她。
几乎一刹那,女孩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她是多余的。
对,她在这个家就是多余的。
女孩一瞬间就跑了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知道,她就不应该留在这个家里,她心中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始作俑者的孟殇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只带着一丝嘲笑,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门砰地关上了,家里只剩下了裴父一人。
他坐在沙发上,心情无比沉重。
从黄昏到夜晚,外面的黑暗已彻底笼罩,而他却没有心情去开灯。
那个晚上,孟殇和裴宁都没有回来。
夜,格外的寂静。
只有风在窗外呼啸,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家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