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姜母站起身，嘴角上扬。
    她走到方泉阳面前，紧紧盯着他。
    “方泉阳同学，京城一中 19 届学生会会长，三好学生，高三理科班年级第一，分班前年级名次仅次于姜南。你不也极为优秀吗？甚至比姜南更出色，你父母想必也为有你这样优秀的儿子而深感自豪吧。”
    方泉阳嘴角的微笑瞬间僵住，他转头看向姜南，姜南轻轻摇头。
    也对，以姜南和阿姨的关系，姜南应该没有告知过阿姨他的情况。
    方泉阳把头转回来，嘴角再度扬起：“阿姨是怎么知道的？”
    “姜南因中考失利才进入京城一中，自然必须成为全校最优秀的学生。我从你们老师那里得知了，几个可能会是她竞争对手的优秀学生。”
    “阿姨，”方泉阳嘴角的微笑落下，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神情，“您对姜南的期望这么大吗？”
    “那是当然，”姜母面无表情地看向姜南，“我的女儿，自然要和我一样优秀。”
    苏安诺忍不住说道：“姜南姐已经非常优秀了。”
    “她如果真那么优秀，此刻就应当在京师大附中，甚至获得保送大学的资格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如今还差得远呢。”
    “阿姨，”裴宁也站了出来，表情严肃，“只要姜南努力了，自己没有遗憾和后悔，不就可以了吗？与他人相比，是永远比不完的。与自己相比，比过去的自己更优秀，不就行了吗？”
    “是吗？”姜母冷笑两声，转头看向姜南，“那让她自己说，她是如何想的，是不是想变得和我一样优秀。”
    三人也都看向姜南，姜南早已低下头，脸色极为难看。
    “姜南，”方泉阳说道，“你告诉阿姨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
    “姜南，”裴宁看着她，一脸认真，“你告诉阿姨，你真正渴望的到底是什么？”
    姜南极为紧张，心跳骤然加速，全身上下仿佛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压制，让她难以挪动脚步，无法张嘴出声。
    她勉强抬起头，与几人的视线相对时，眼前突然恍惚了一下。
    三人的眼神都无比真诚，女孩的眼眶突然湿润。
    “我……”
    姜南明明已经张开了嘴，却不知为何就是没有说出话的胆量。
    空气安静了几秒后，姜母重新坐回沙发，注视着几人。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接着去学习吧。一会儿十二点的时候看你们是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姜南……”方泉阳转头轻声呼唤她。
    姜南低着头，有些茫然无措。
    裴宁突然走到她身旁，对着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等等……”
    苏安诺和方泉阳正要回书房的脚步被姜南的声音猛然止住。
    姜南握紧拳头，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断断续续的划痕。
    眼前浮现出各种画面，高一高二时帮助过的那些同学，还有高三时帮助的陈梓鱼等人。
    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外柔内刚的陆尘浅。
    看上去唯唯诺诺的陆尘浅都有敢于表明内心想法的勇气，她又怎能一直畏缩不前，停滞原地。
    她不该如此懦弱的。
    “我……”姜南抬起头，努力直视母亲，“确实想要变得和您一样优秀……”
    姜母嘴角上扬，满意地点头。
    几人全都收回前进的脚步，转身看向姜南，几人的脸上皆带着一丝震惊。
    “但是，”姜南咽了咽口水，“并不意味着，我一定要听从您的所有要求。”
    姜母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
    方泉阳和苏安诺对视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
    “任何人都期望自己变得更出色，”姜南强忍着哽咽的情绪，“但是有些人这辈子都无法抵达顶峰，金字塔的顶端只能容纳那么寥寥数人。没有任何能力却只知一味地向上攀爬，最终只会摔得伤痕累累。”
    “妈，”姜南眼眶泛红，“您真的以为谁都能够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吗？”
    “所以呢，”姜母嘴角满是嘲讽，“你不够努力就是不够努力，拿天赋当借口有何意义？”
    姜母的话不仅让姜南整个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连另外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
    苏安诺和裴宁急忙拉住姜南，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以保持她能够稳定站立。
    “姜阿姨……”
    方泉阳刚要开口，被姜南用手打住了。
    “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说清楚。”
    姜南对三人笑笑，脸色已经有些苍白。
    “您不是一直不愿承认我遗传了父亲的智商吗？”姜南的语气开始哽咽，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的眼神中满是嘲讽：“没关系，您承不承认都无所谓。但我想告诉您，我就是遗传了父亲的基因，父亲的性格，还有父亲能屈能伸的品格。”
    “我不像您，因为人生的一次成功，就觉得自己无与伦比的优秀。”
    “我不像您，即便牺牲自己的身体健康，也要维持住自己的高度。”
    “我不像您，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我不像您，把成功当作人生唯一的追求。”
    “我，”姜南紧紧盯着母亲，眼神尖锐，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像、您！”
    “啪”的一声巨响，姜南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长发顺势凌乱地拂过侧脸。
    三人都愣住了，未曾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姜南，”姜母眼神冰冷，“你给我搞清楚，是谁生了你，是谁这些年养育了你，教育了你！”
    “呵，”姜南捂着脸，把头转了回来，“您也只会搬出这些说辞了。”
    “姜南，你……”
    见姜母还要动手，方泉阳急忙挡在两人中间。
    “阿姨，您先冷静一下，姜南还没有把话说完……”
    “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们插手，”姜母冷哼一声，望向姜南，“话没说完？等她把话说完，我和她就再无任何关系了。”
    姜南低着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她哽咽着低声说道：“可我又像您……”
    姜母和三人听到姜南的话，全都望了过去。
    “像您一样，被长辈掌控着自己的人生……”
    “像您一样，没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
    “像您一样，活在他人的期待之中……”
    “像您一样，失去自我地追逐虚荣。”
    “我……”姜南抬起头，泪水令视线模糊不清，“又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