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锦初闭着眼睛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耳边却传来低沉的笑声:“阿锦醒了?”
吓得锦初胳膊都顾不得收回来,就慌忙扭头去看,宿承安正靠坐在床头,眼眸温柔的看着她笑。
“你?你居然没去练武?”
这人但凡在家就要雷打不动的清早起身,去后院练上一阵子功夫的。今日居然赖在床上纹丝不动,委实令锦初有些意外。
她探出脑袋朝窗外望了望,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大抵是她的表现太真实,宿承安清楚的感受到了她想表露的含义,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放心,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咱们成婚至今,早间我从未在床头陪过你,加之今日又是除夕,我索性也给自己放个假,今日好好陪陪你。”
锦初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推了推他:“我要起身了,你在旁边不方便穿衣。”
“我可以帮阿锦穿。”青年很是热情,做势要帮她拿衣服。
“不需要!你莫添乱就行了!”
锦初一把挥开他的胳膊,提醒道:“别闹,除夕事情多,昭儿也还在呢,我得起身去看看他。”
见她认真起来,宿承安也不再玩笑,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锦初穿好衣服,又洗漱完毕,方才打开了门。
门外四个雨都是一脸的喜气,今日世子世子妃皆在,连昭儿小公子也来了,韶光院前所未有的热闹。
“昭儿醒了吗?”锦初问道。
“醒了,昭小公子起来温了会书,还说要等世子世子妃一起用膳呢!”
雨橙笑着上前回答。
锦初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带着歉意:“醒了多久?可曾饿了?说来还是我不好,倒是让他等着我了。”
“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前婢子给小公子送过去一盘点心和茶水,也嘱咐他饿了先吃些垫垫肚子。”
“那就去唤昭儿一起用膳吧!”宿承安插嘴进来,又冲着另外的雨吩咐,“摆饭吧!”
少顷,昭儿踏进门来,乖巧地喊了声:“姐姐,姐夫。”
锦初拉过他坐下,又关心了两句,饭菜就摆上来了。
吃完饭,锦初二人带着昭儿去了杜王妃的含章院请安,这一去倒是遇到了个不速之客。
久居城外田庄的王姨娘回来了!
王姨娘看上去四十左右,细眼长眉,肤色白皙,上穿一件丁香色的高领长袄,下着一条深蓝色绣花马面裙,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温婉之态。
无奈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有了杜王妃这般倾城之姿做对比,王姨娘这颜色自是显得极为寻常了。
见到锦初,她先是微微垂目动了动眼珠子,随即又抬头堆起笑容打招呼:“这位想必就是世子妃了,果真是貌美如花,也怪不得如此得世子疼爱了!”
锦初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这王姨娘说话的腔调,与成婚时初见宿承安大嫂陈氏时的说辞,简直是相差无几。
也难怪人家二人是亲婆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微微点头,故作不知地望向杜王妃询问:“母妃,这位是?”
“她是之前在田庄静养的王姨娘,也是你大哥的生母。回来一起过个年,年后再去静养。”杜王妃眼神都不屑给王姨娘一个,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
锦初礼貌又客气的开口:“王姨娘好。”
虽说这王姨娘辈分高些,但锦初却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妃。
若真论尊卑的话,王姨娘一个公公的妾室,身份上与她这个世子妃相比,自是要退出一射之地的。
在此人与自家婆婆与夫君都不对付的情况下,她更不可能去跟这王姨娘表现亲近。
如今不过是看在定北王的面子上,打个招呼罢了。
王姨娘又坐了片刻,见新来的世子妃虽是年轻却对自己神色淡淡,明显是从杜王妃那里得了信息,对自己有了戒备之心。
她本意是想来探探这位年轻世子妃的底细,顺便混个脸熟,日后若有需要的时候,也好去糊弄这位世子妃一番。
现下看来,杜氏这个妒妇倒是得了个聪明的儿媳妇,这世子妃远比自己以为的要有主意。
想到自家那个虽也算是出身高门,却眼界狭窄又耳根子软的儿媳时,王姨娘腹中不由又忿忿不平起来。
老天真是偏心,怎么将所有的好事都给了杜心蕊这个贱女人?
王爷表哥将爱意和尊重给了她,如今娶了个孤女儿媳,竟还是这般天姿国色,明慧敏思,看上去对她又是言听计从,孝顺恭敬,处处都盖过了自己的儿媳陈氏。
看来今日是得不到好处,只能从长计议了!
想到这里,王姨娘缓缓起身,对着杜王妃开口:“妾初初回来,屋子里还有笼箱不曾收拾,如今有世子与世子妃陪王妃叙话,妾就先行告退了。”
正拉着昭儿温声问话的杜王妃抬了下眼皮,语气冷淡地挥挥手:“既是如此,你就自去忙吧!”
王姨娘恭恭敬敬行了礼,就带着身边的小丫头转身离去了。
她一走,杜王妃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脸上的笑容都放大不少。
锦初就凑上去询问:“母妃,这王姨娘此番回来是要常住还是?”
“说是过了上元节就继续回庄子上。”
杜王妃目光扫向窗外,嘴角一瞥,语含讥诮,“说归说,做归做,你看她像是会乖乖听话的样子吗?”
正要再细说,忽地看到了怀中的昭儿,杜王妃眸光一闪,笑得温和:“昭儿,外院有棵两百年的银杏树,想必你还不曾见过吧?让你姐夫带你去看看能否抱得住?”
昭儿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下一刻就巴巴的转向了不远处的世子姐夫,宿承安放下茶碗,起身说道:“走,姐夫带你去看银杏树!”
临走前,他与身旁的锦初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待昭儿出去,屋子里也只剩下了心腹赵妈妈,杜王妃才又对着锦初说道:“王姨娘此番好不容易借着过年的名头回来,定是要想尽办法留下来的。”
“她毕竟已在田庄住了两年,这两年老大夫妻俩那边还算是乖顺,倒也不曾闹出什么事来。此番她若是对着王爷做小伏低哀求几回,再忏悔着流几滴泪,想必王爷也就松了口,留她常在府里了!”
锦初安慰道:“母妃也不必过于担忧,即便她留下,多派几个人盯着些就是,一个姨娘,想来也翻不出太大的浪来。”
杜王妃摇了摇头,语气沉凝:“你毕竟入府不久,又经常在外头忙碌,对这王碧秋了解不深,也不知她的下作无耻。王家在北地好歹也算是有些头脸,她又是王爷的姨表妹,加之--”
说至此处,杜王妃顿了顿,脸上快速闪过一抹薄红,语气中带着两分赧然,“加之自从二十三年前,她使计攀上王爷,又怀了身孕,自是只能纳入王府,也因此毁了王爷迎娶我时,承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
“我当时与你父王夫妻之情决裂,差点和离!你父王既厌恶她不顾亲情,强行攀附的行为,又对我心存歉疚,故而就再不曾入过她的房中。”
说完了最难堪的往事,杜王妃长吁一口气,脸色也和缓不少。
“可惜世事两难全,得失总相伴。你父王既是遂了我的心意,二十多年不曾近她的身,自然又对她怀了歉意,故而此番她留下已是定局。”
“王碧秋素来下作阴狠,倘若她对你真起了歹念,我恐怕未必能处处周全。”
说到最后,再望向锦初之时,脸上已满是担忧和愧疚。
“母妃不必过于忧虑,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虽年轻,也不是个泥捏的,没那么脆弱。”
“此番她若是安安分分,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一切都好;倘是她存了那歹毒恶念的话,我韶光院也不是吃素的!”
见锦初目光虽冷,言辞却清晰有度,杜王妃爱怜地拍了下她的手,低低叹息:“千日防贼总难于千日做贼。如今这情形,只要她不动,我就不方便做什么,毕竟还要顾虑着王爷的情面。眼下,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