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中回荡着戚玉的抽泣声，她似乎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慕辰安同样也很担心大哥的状况，他努力保持镇定，温声安慰电话对面的女人。
    \"戚玉，不要害怕，我现在马上出发赶往清城，你想哭就哭，不要挂断电话，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合适班次的高铁票和机票，若想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赶往清城，那么只能连夜走高速开车过去。
    戚玉产生车祸后的应激症，心中无端升起担忧。
    \"二哥，你开车时千万要注意路况，如果感觉疲惫的话，那就立马停下来，千万不要再继续往前走了。\"
    今天早晨，慕辰安乘飞机从清城回到临江，白天他一直都在处理工作，再加上刚刚知道大哥出车祸的消息，现在他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心情自己开车。
    \"放心吧，我会叫司机开车的。\"
    没有耽搁多久，慕辰安坐上车，同行的还有两名司机，这一趟的目的地是清城。
    他在车上一直跟戚玉保持通话。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情绪一直悬在空中无法落地，嘴里一直在碎碎念。
    \"二哥，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对吗？\"
    慕辰安语气极致温柔，想尽办法安抚她的情绪。
    \"绝对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
    夜晚的医院温度微凉，戚玉坐在不锈钢的靠椅上，收起膝盖抱紧自己，低垂着眼，看着手机屏幕中一秒一秒跳过的通话时间。
    \"大哥都进去好久了，他怎么还没有出来？\"
    \"再耐心等等，大哥肯定很快就能出来，他见到你平安无事，一定会很高兴，他肯定会笑着喊你阿玉，到时你千万不要哭，一定要记得及时回应他。\"
    慕辰安坐在车辆的后排，他抬眼望去，外面是黑沉沉的夜色，而旁边的车辆不断疾驰向前，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光影。
    ……
    中途，有一个护士从手术室中走了出来。
    \"谁是慕彦青的家属？\"
    戚玉立即反应过来，跑过去脱口而出。
    \"我是，我是他的妹妹，我哥哥什么情况？\"
    护士翻了翻手里的报告，公事公办地给家属说明情况。
    \"你哥哥左手手背受伤，右手小臂骨折，颅内有血肿，通俗点来说就是脑震荡。\"
    戚玉眉心紧蹙。十分担忧。
    \"这是不是非常严重？我哥哥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话到最后，她的尾音中带有明显脆弱的哭腔，不经意间勾起了护士小姐的怜爱。
    护士小姐碰见过很多车祸受伤的人，她从专业角度分析：\"不必担心，这种情况不会危及生命，不过手上可能会出现后遗症，比如手背会留下明显的疤痕，还有右手可能短时间内不能使用，恢复后也不能提重物，脑震荡需要好好休养，保持情绪平和。\"
    戚玉恍然，但那股忧心忡忡的情绪仍没有落下。
    她一只手举着正在通话的手机，另一只手揪紧自己的衣服下摆，万分心疼大哥无端要承受如此严重的皮肉之苦。
    护士小姐将笔递给她，提醒道：\"你先在这里签个字，目前你哥哥还是存有意识的，等会儿会给你哥上麻药进行手术，等麻药劲过去之后，他自然会醒过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戚玉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干涸的泪痕，经历长时间的紧张和压抑后，她终于勉强地扬起了嘴角，得到了一点心安的感觉。
    护士重新进了手术室。
    手机出现电量不足的提示，戚玉拖着缓慢的步子，重新回到座位上。
    她把手机放到耳侧，轻声对电话中的男人说：\"二哥，护士说大哥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他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心里很难受。\"
    刚才，慕辰安全程在手机中听到了戚玉和护士的对话，他同步了解到了大哥出车祸后的身体情况，稍微宽慰了一下他在路途上紧张的心。
    \"戚玉，大哥是一个非常坚强的男人，你默默在手术室外面等着他就好，剩下的事情等我过来处理。\"
    \"二哥，我很相信你。\"
    她冷静过后的声音很温软动听，这句话又带有极大的依赖感，慕辰安听得心微微发颤，他势必要让她更加安心。
    \"大哥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大哥，他也是我的亲哥哥，我保证会让他接受最好的康复治疗。\"
    ……
    在手机存有最后一点电量的时候，戚玉提出结束电话。
    慕辰安却带着不放心，反复问她：\"真的不用我继续陪你了吗？我担心你一个人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会害怕。\"
    \"不会的，二哥，你在车上睡一会儿，我等你过来。\"
    \"好。\"
    -
    凌晨四点。
    医院的病房内，戚玉轻轻拧干用热水泡过的干净毛巾，俯身给慕彦青仔细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血印，温热的毛巾轻轻拂过他的眉眼。
    他在睡梦中，眉心紧紧拧起，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
    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关于车祸的噩梦。
    一个小时之前，慕彦青短暂醒过一次，他全身上下都疼，医生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觉得无碍后便离开了。
    当时戚玉站在病床的床尾，两人目光交汇对上，慕彦青很想开口说话，但就连简单的张嘴动作，对他来说都变得异常艰难。
    不过看到她安然无恙，那份心生的安宁很快便让他再次陷入了沉睡。
    时间回到此刻，戚玉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他的手指，看到他手背上包裹的一层又一层白色纱布，渐渐，她的眼睫毛上挂上了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仿佛是在讲述她的伤心。
    玻璃刺伤皮肉，流了很多很多血，这一定是一种想象不到的疼痛。
    慕彦青刚刚醒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完全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自己车祸后的现状。
    戚玉知道，他虽拥有坚强不屈的人格，却总是默默承受着一切，不愿让她分心担忧。
    病房内配备了一张可折叠的看护椅，展开后便能变成一张简易床。
    护士小姐体贴给她拿来一套枕头和被子，让她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车祸之后，还能有个地方休息。
    医院的空气中全是消毒水的气味，戚玉不喜欢这股味道，她躺下后偏头望向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见他安安稳稳的躺在那，耳边还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声，她心里终于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
    仅仅只过了短短几分钟，她的眼皮支撑不住，身体被疲惫完全笼罩，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大脑放空，陷入沉睡。
    -
    慕辰安在距离清城还有五十公里的一个加油站落脚，这一路中途换过一次司机，一行人简单休整之后抓紧时间重新上路。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天亮不到两小时。
    这一晚他的心浮浮沉沉，所有的牵挂全在清城的那两个人身上。
    按下车窗，春季夜晚略带凉意的微风涌入车内，足以让一夜未眠的他保持头脑的清醒。
    挂断那通电话之后，慕辰安断断续续收到了戚玉给他发来的消息。
    晚上十一点。
    戚玉：[大哥出手术室了，我觉得他看起来很不好。]
    慕辰安：[问问医生。]
    戚玉：[医生叫我不用紧张，骨折手术很成功。]
    零点。
    戚玉：[大哥的两只手暂时都不能用了，他这次真不应该清城来看我，都怪我，是我把霉运传给了他。]
    慕辰安：[宝，不要自责，你是小福星才对。]
    凌晨两点。
    戚玉：[大哥刚刚醒了一会儿，他一定很疼，过了一会儿又睡了。]
    慕辰安：[那你也找个地方睡觉，我估计天亮的时候才会到医院。]
    -
    这一天，清城被灰蒙蒙的天色所包围，天亮时，自然光线一片黯淡。
    慕彦青缓缓睁开眼睛，全身的感官充分恢复，但顷刻之间被疼痛所包围。
    他不禁疼得吸了一口气，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只见那只手的小臂被厚重的石膏紧紧包裹。
    相比之下，左手的肘部关节还算灵活，他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手背到手掌缠满了一圈白色的纱布，纱布上隐约可见一丝血迹。
    他努力从床上坐起，目光在病房内扫视了一圈，最终在房间的角落发现了正在熟睡的戚玉。
    随后下床，拖着艰难蹒跚的步子走到床边。
    他很想知道戚玉有没有受伤，视线低垂，望着她温顺恬静的睡颜，不知为何，像有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他的心头，情绪渐渐呈现盈满的状态。
    还好她没事。
    直到慕彦青缓缓蹲下，目光无意间落在她青紫肿胀的手腕上，他的心上突然像是缺了一角。
    原来她还是在车祸中受伤了，可她却对自己漠不关心，任由伤口未经处理地裸露在外。
    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刻，他迅速将戚玉紧紧搂入怀中，满心以为这样就能确保她毫发无伤。
    然而，车祸的冲击力异常猛烈，即便他拼尽全力保护，却还是让她承受了身体的疼痛。
    慕彦青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去握住她的手，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同样受伤的双手，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时，麻药劲过后，他渐渐恢复了意识，尽管眼前的一切还显得有些朦胧，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站在床尾的戚玉身上。
    她一脸紧张担忧，眼眶中含着眼泪，感觉很快就要哭了出来。
    他心里很想对她说自己没事，但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刻，慕彦青落下一只腿，维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只是看着她安静睡觉的模样，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所以久久维持这个动作不愿离开。
    尽管早晨病房外面有着不小的动静，但这个角落却依然保持着它独有的宁静。
    突然，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从心中升起，令他自己都十分不解。
    他强行挣扎了一会，随后闭了闭眼睛，微微直起身子。
    下一秒，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轻柔地落在戚玉的嘴角，仅维持了两秒相触的时间。
    这个吻不带有任何杂念，只有小心翼翼的疼惜和细腻的爱意。
    戚玉在睡梦中毫无察觉，睡得依旧十分安然。
    ……
    这个平静的清晨，看似一切都很寻常。
    慕彦青缓慢地直起身，目光缠绕着一份眷恋，又决心离开这个角落回到病床上。
    可他并不知道，有一个男人静静地站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一瞬间，男人俊朗英挺的脸庞上仿佛被划上了一道很深的裂痕，他攥紧拳头抵在门框上，额间的青筋剧烈抽动。
    可在正式目睹的那一刻，慕辰安没有选择直接闯进病房，只是强忍着内心的浮躁和酸意，默默地看着。
    看着大哥那虚弱无力的背影，如同一道屏障般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而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大哥轻轻吻上戚玉。
    屏障撤走之后，他再次透过玻璃远远看到戚玉安静躺在角落睡觉的样子，可心里总觉得一切好像变样了。
    慕辰安思绪被彻底打散，连简单的思考都变得十分艰难。
    他转身离开病房，乘电梯到了楼下，站在医院的花坛边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停止不住乱想。
    大哥不是只把戚玉当妹妹吗？
    为什么会突然吻她？
    戚玉一直喜欢大哥。
    而大哥也用了男女之间表达爱意的方式无声地给了她回应。
    他们是不是决定要在一起了？
    还是说，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两人已经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暧昧关系。
    可细想又觉得不对，明明前两天晚上，陪戚玉睡觉的人是他慕辰安，而非慕彦青。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他到底遗漏了哪个细节？
    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辰安的脑袋都要想炸了。
    他要知道，大哥明明口口声声说只把戚玉当成妹妹，为什么经过一次车祸之后会迅速转变态度？
    他要知道，他们两人之间除了那个吻，有没有过其它的亲密行为？
    他要知道，现如今，大哥是把他当弟弟，还是当成了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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