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开外,一个小小的身影见到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孩儿离开,这才怯怯地上前,拉了拉姜璃浅的衣袖。
她眼里满是担忧,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白玉阶梯,又看向了仍旧脸色难看的姜璃浅,迟疑了一会儿,才畏畏缩缩开口:“浅浅,你……你是不是太累了?不……不然,我们休息会儿吧?”
刚刚重生回来的姜璃浅有点没反应过来,直直盯着面前这个衣衫破烂的小身影看了好久,直看得她害怕地往她身后躲,她才愕然想起她是谁。
云如意,她前世最最要好的挚友,也是最最果断背刺她的人。
哪怕是被同门厌弃,被修真界放逐,她都没想过云如意会背叛她,而且联合小师妹一起,不遗余力地给她身上泼脏水。
也是后来她才知道,几乎每一次她被罚,都有她的手笔,可她却因为她每次及时的关心而对她感激涕零,不论得到了什么宝贝,都愿意分她一杯羹。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云如意,是在逃荒的破庙里。
云如意是一个小小修仙家族里妾室生的女儿,因为娘亲早逝,被正牌夫人赶出门,流落街头,怯怯懦懦的她总是被路边的混混乞丐欺负,那次她被欺负得狠了,头上都是血,是她看不下去,背着她逃过混混们的追赶,一家一家药铺,磕头乞求他们救她一命。
后来她问她,要不要修仙,再也不被欺负?
她点头。
她便毅然决然带着她来到了天乾宗,和她一起爬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叩心梯。
她爬得快,到最上面的时候,云雾缭绕里坐着很多浑身散发着亮光的仙人,他们朝她打量,低低说着什么,可她看到如意没来,二话没说,回头就下了阶梯,一阶一阶往回找她。
然后又一阶一阶,把她背上了叩心梯,背到天乾宗的大门前。
可她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哦,好像是她为了斩杀逃出天外域的魔族,被暗中窥伺的小师妹一剑穿心,灌入大量魔气,导致灵力逆行,经脉具断的时候。
她一身雪白的金丝暗花祥云流裙,宛如天上仙子,飘飘然出现,居高临下地走到她面前,对她说。
“姜璃浅,你也有今天。”
她也有今天?她也有今天?
她有什么今天呐……哈哈,就是一场笑话罢了,一场她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也不明白的笑话。
心中一阵阵窒息地疼,姜璃浅立刻转过了头,生怕自己发红的眼眶出卖了现在的心绪。
多少年了,自从当上了天乾宗的掌门首徒,她就再也没有哭过,可短短一日,她却好似要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尽了。
当流乞久了,最容易察觉别人情绪的波动,一直怯怯躲在姜璃浅身后的云如意,很敏锐就感觉到了姜璃浅情绪的变化。
她不明所以,疑惑地眨了眨眼,再次小心翼翼拉住了姜璃浅的袖子,怯生生问她:“浅浅,浅浅,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爬阶梯不小心受伤了?要不我们先下去治伤,等你好了,我们再来爬?”
姜璃浅控制不住心底的寒意,一把扯过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袖,冷冷一笑:“成仙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是陪我下去了,可就再也没有机会成仙了,你愿意吗?”
前世她那样背刺她,只有自己傻傻的真把她当成姐妹,当成一生难得的挚友,这辈子,她再也不想当一个傻子,傻傻看她演戏。
姐妹情深的戏码早在她眼睁睁看着她被灌入魔气,又被污蔑与魔族勾结的时候就尽了。
姜璃浅甚至没等她的话回答,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一世,她不知道自己还修仙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不想再踏足这断叩心梯,也不想再看到她付出无数心血的天乾宗。
也许离开,离这里所有人远点,她才能从前世的窒息中勉强喘口气。
然而,出乎意料的,她却听到了云如意理所当然,又非常坚定的声音:“我当然愿意了,我们说好了要患难与共,一辈子做好朋友,你不当仙人了,那我也不当了,我们还一起去乞讨,饿不死的。”
呼吸狠狠一滞,姜璃浅的心颤了颤,痛苦地闭上眼睛。
所以,至少这个时候,她还真的当她是朋友,愿意真心对她的吗?
可是,又是什么时候,她会对她那么狠,那么恨?
混乱的思绪加上突兀的重生,姜璃浅只觉得心口疼,脑袋疼,呼吸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她握紧拳,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是前世后来的云如意,她大可以发了狠地恨她,从她身上报前世的仇,可现在的云如意仍旧是怯怯懦懦,满眼都是她的那个人。
她竟连动手都做不到。
姜璃浅想要笑,嘲讽自己的失败,嘲讽自己的心软,可现在的她,就连笑都笑不出。
说不出的累,一层一层,一重一重,像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在想,为什么要重生呢?何必重生呢?反正没有人想她活,直接死了不是更好吗?死了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漆黑如墨的眼底慢慢浮现一丝血红的光,姜璃浅没有发觉,她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发寒,而越冷,她越是想要了结自己。
她……已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没有人需要她,所有人都恨她,巴不得她去死……那是不是说明,她本身就应该去死的?
是啊,就该是这样,就该是……
”浅浅,浅浅,你怎么了?
“浅浅,浅浅,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浅浅,你不要吓我,求求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浅浅!”
破空声蓦地从半空传来,姜璃浅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四道刻满乱七八糟纹路的阵旗牢牢控制在了中央。
她下意识想要召唤本命释天剑,可召唤动作做了一半,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重生了,现在的她不仅是一个可怜瘦弱的乞丐,更是一个脏兮兮讨人嫌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