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明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疑惑地眨了一下眼:“宗门有这条律法吗?”
说完,一挥袖,宗门上下三千二百条宗规全部显现在众人眼前,淡金色的光晕宛如游龙一般在一列一列的文字上游走,带来气吞山河的威压。
在场的所有弟子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自灵魂上的战栗让尚未见识过尸山血海的他们显得茫然又无措。
姜璃浅仔仔细细将这些宗规看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她说的那一条后,先是疑惑不解,随后脸色惨白。
她想起来了,这条宗规是前世的时候,她为了小师妹,跪了三天三夜,恳求掌门师尊加上去的。
当时小师妹深陷魔族纠缠风波,哭着求到她的面前,她尚不知小师妹的真面目,笃信小师妹的人品,便出面拦下戒训堂的弟子,一力担保,不叫他们对小师妹使用搜魂术。
搜魂术一经使用,识海受损,轻则痴傻混沌,重则一命身亡。
为了让小师妹安心,同时也确实觉得擅自使用搜魂术,对门内弟子太过残忍,万一失错,毁人终身,她便特意去求了师尊,颁下这条新规。
眼下,宗门内是没这条规矩的。
她现在不仅是“不打自招”,更是没了凭仗,若是前世,她自然不怕,心有正气,内有清明,大不了混混沌沌一生,下世再来。可如今,她一旦被搜魂,江月明就会知道她重生的事。
且不说这是不是一件令人信服的,匪夷所思的事,就单单只是“重生”这个本身,就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就算是修真界,也是无数人追求着长生不老,返老还童,若是能够带着记忆重来一世,那么诸多“遗憾”,可就能至此圆梦了。
她到时候就是想死,也别想安安稳稳地死。
更何况她还有心魔一事,有了心魔,就是有一个定时炸弹在身上,江月明不会替她瞒着,到时候阵峰一派也得受她连累,师尊清誉受损,师兄师姐面上无光。
这些都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指节一点一点攥紧,泛白的骨节几乎没了血色,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全身上下血气逆流,腿骨发麻,几欲脱力。可她不能退,更不能表现出一丝心虚,一旦被江月明发现端倪,他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她就赌,他不是真的要搜她的魂。
江月明已经从上好的玄木椅上站起,轻敲着扇子缓缓走向姜璃浅,所过之处,鸦雀无声,静若寒蝉。饶是再无知的小儿,但凡修真界的人,也都是听闻过搜魂术的大名的。
这下在再人敢偷偷去瞄这位斋老的盛世美颜,也没人敢私底下咬耳朵,各种调侃什么”俊美无双”“公子如玉”“金玉良缘”,也都销声匿迹。
一出手,就要毁人仙途,何其狠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瑟瑟发抖地看着姜璃浅的下场,就连之前看不惯她做派的,也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更有胆小的,已经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月白浮动,金影尽散,俊美非凡的玉面公子面含浅笑,行至身前,但见他每敲一次手中折扇,便有隐隐金光散碎而出,所捏术法,赫然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搜魂之术。
姜璃浅差点没撑住,想要落荒而逃。
眼见着他抬起折扇,直逼她的面门,她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一声轻笑传来。
“这颗珠子很有意思,里面不仅有多重阵法和符咒加持,居然还运用了傀儡之术,是个有趣的孩子——他是你的师兄吧?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司川,从前在启明斋的时候,他也很是调皮,留给本斋的印象很深呢。”
江月明语调散漫,神色却有些冷:“不过本斋很不喜欢以下犯上的刺头,姜璃浅,你可明白?”
“……是,弟子谨记。”
姜璃浅的心微微松下一口气。
然而江月明并没有就此放过她,金光在他的指尖闪了闪,忽然恶劣一笑,一道术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她身上。
姜璃浅猛地后退两步,重重撞到后面的墙上,吓呆了的水莲儿终于回神,惊叫一声,扑过来扶住她。另一边害怕到极致的云如意也终于鼓足勇气,冲过来挡在了姜璃浅的面前。
其他也有人害怕地叫出了声。
江月明不疾不徐,摇着扇子适时开了口,好心安慰大家:“诸位莫慌,不会要了她的性命的。”
“姜璃浅,本斋给你一日之期,你便留在这启明山,共享日月精华,一日之后,你若成功引气入体,附加在你身上的搜魂术就会自动解除,自可下山修整一日,后日再来启明斋。如果你没有成功引气入体,那么,搜魂术就当是对你略施小戒,一惩不敬师长之罪。”
同样的借口,同样的声音,前世今生,刹那重叠。姜璃浅眼底的血红差点翻滚而上,可在那之前,她已经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尚未接受灵气洗礼的身体,孱弱如同蝼蚁,怎么可能受得住搜魂术的侵蚀?
姜璃浅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有人掰开她的嘴巴,硬塞了一颗丹药,温暖的灵力入体,瞬间减轻了她正被撕扯得痛苦不堪的灵魂。
再醒来,已经是夕阳垂落,将夜时分。
天边已经没了太阳的影子,可日落余晖尚在枝头,摇摇晃晃即将沉入永寂暗海。
江月明一身月白长衫,闭目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打坐,听到动静,睁开眼看了过来。
“醒了?”
姜璃浅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嘶哑着声音问:“这是哪儿?其他人呢?”
江月明本不想回她的话,可是看着她下一刻就要“鱼死网破”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失笑。
“天要黑了,他们自然下学了,至于这儿嘛,是本斋让人给你收拾的厢房,明天日落之前,你都可以住在这儿。”
听到这话,姜璃浅紧绷的神经缓了缓,也找回了作为弟子该有的恭敬口气。
她从床上下来,坐到另一张蒲团上,脸色依旧白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