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浅微微眯眼。
作为乾坤宗的大师姐,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般挑衅于她了。
上一个是谁?
她费劲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好像是仙门大比结束后,提剑等在乾坤宗门前三天三夜的顾城雪。
他自始至终不相信,天资如他,竟然在她手中走不过二十招。
她应了他的挑战。
为了不让他在众同门面前太失颜面,她又让了他二十招,只是比试结束后,这位天之骄子眼睛都红了。
现在又来了个曹显——不过她并不在意他的挑衅,这次比武台,她只要的第一就好,太出风头,不是她心中所想。
沈青青说她只是这本书的配角,那她就当好她的配角,安安分分的,待在容得下她的阵峰。
“自然不做虚言。”
曹显眼里一闪而过得逞的笑容,大喝一声,法器架上,一柄月牙似的弯刀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一套乾坤宗最基本的入门刀法被他耍得虎虎生威,一刀一式间虽然还有滞涩,但气势有余,力道也刚刚够好。
这在外门弟子中已然是佼佼者。
他在上面舞刀,外门弟子在下面助威,乍看下,还真有气吞山河之势。
姜璃浅安静地看着,心里却在等,在等他必胜的依仗。
最后一式即将落下,但见曹显将弯刀往地面一插,爆喝一声,百器嗡鸣,天地瞬间聚拢了大片乌云,隐隐有龙影在云层间翻腾而过。
竟是天地异象。
虽然只有一刹那。
但这次比武台,只有他一人引动了天地异象。
外门一众长老直接惊愕地站了起来。
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多少年了,终于,终于他们外门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了!
好啊,好!
曹显拔起弯刀,扛在肩上,朝角落里的姜璃浅得意一笑,眼里全是志在必得。
姜璃浅脸色惨白,冷汗湿透了她的后背,她死死盯着曹显,好似要把他盯穿。
曹显见到她如此情状,自得之情更盛,对姜璃浅就更加轻蔑。
哼,亲传弟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他踩在脚下!只是这样的小小场面,居然就吓成这样,果然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孤女,根本不顶用。
也知道爹是看重她什么,非要他找这么个没用的废物的麻烦。
真是掉价。
他朝着姜璃浅的方向,再次冷哼了一声,跳下比武台,去接受众人的追捧簇拥去了。
而角落里冷汗岑岑的姜璃浅,耳边却不断回响着心心的声音。
【叮!小主人心魔反噬值增加百分之一,目前反噬值百分之四十五。】
【叮!小主人心魔反噬值增加百分之一,目前反噬值百分之四十六。】
【叮!小主人心魔反噬值增加百分之一,目前反噬值百分之四十七。】
【叮!小主人心魔反噬值增加百分之一,目前反噬值百分之四十八。】
血红的光芒在她低垂的眸子隐现,两股不断撕扯的力量几乎让她站不住,当场便要痛苦地嘶哑出声。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忍着,不至于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心中一遍遍念着除邪定心的清心咒,引导自身灵力减轻丹田处的疼痛。
脑子却飞快地转动。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曹显的天地异象一出,她只觉得心魔蠢蠢欲动,就连心心都兴奋地飞了出来,好像嗅到了什么垂涎欲滴的美味。
这根本不正常!
天地异象必然引动天地最纯洁的清灵之气,心心不说会觉得难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兴奋啊。
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假造了这一场“异象”。
可是——这可能吗?
就算是仙器出世,也未必能有这个能力。
姜璃浅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乱如麻,她下意识看向了观比台最中央的首座,想要探寻一份答案。
可那里空空如也。
并没有她想要看到的那一抹冷雪。
她心里一空,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酸涩和恐慌。
微微后退一步,她咬紧下唇,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
不该的,姜璃浅,你不该这样犯贱。
只是几十年的习惯而已,你可以改,必须改!
深深吸进一口冷气,她转身,不再看台上的展示,一个人坐着一叶舟去了属于她的清净之地。
迈入冰冷空荡的山洞,周遭的空气没了弟子们的欢呼雀跃,没了峰主长老们的殷殷期盼,审视打量,没了周遭人或有或无的低语议论。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也是她一个人的天地。
孤寂,却自由。
按住隐隐发胀的眉心,她闭上眼睛,缓缓吐出满心的烦躁,盘腿坐到了蒲团之上。
带着寒意的风从洞口吹进,两颊垂落的发丝不断扫过她的眉眼,她不动,不看,不闻,不想,全身心都沉浸在这一刻的寂冷中。
乾坤心法自动运转,星星点点的紫光向她靠拢,轻抚过她的每一根发丝,温柔地吻在她的眉心上。
似母亲对孩子最亲昵的安抚。
又似情人间,最旖旎的缱绻。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魔平定,一只小小的纸鹤飞过嶙峋的山石,轻轻停在了洞口的禁制前。
姜璃浅感觉到了禁制的触动,睁开了眼。
她挥手,禁制消失,纸鹤飞进山洞,静静停落在了她的指尖。
水莲儿焦急的声音从纸鹤身上传了来:“璃浅,璃浅,小豆芽,你去哪了?你要急死我啊,排序快到你了,现在已经是倒数第二个了,你快回来啊,要是迟到,斋老肯定会判你失去测验资格的!”
“算了,算了,你不要有压力,曹显只不过是引动了天地异象而已,咱们就算赢不过,有我娘和你师尊在,怎么招也不会真的让你被逐出乾坤宗,你现在只要回来参加比武台就好,临阵脱逃,无视师长宗规,就是关乎整个阵峰的大事了,你别犯傻啊!”
姜璃浅听着她一声声关切的话,眸光闪动,嘴角不自觉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
她只是来压制心魔而已,怎么就成了临阵脱逃了?
再说了,一个假的天地异象罢了,她又有何惧?就这么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