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落地,金光瑶不经意的扫视了一眼已经脸色微变的江枫眠,随即清澈的大眼略有挑衅的看向魏无羡。
大厅里人人面面相觑,虽然有不少人已经连连点头,却是不敢轻易发出质疑声。
魏无羡早已今非昔比,岂会被金光瑶一番挑衅轻易激怒!微微上扬的嘴角邪魅而自信,还未开口,却是忽然被人握住手,“蓝湛,”魏无羡立刻反手紧扣,抿嘴一笑:“放心,我没事。”
两人相视一笑。
魏无羡黑亮的大眼直视着金光瑶,一声冷哼道:“废话真多!”随即转头,目光锐利的来回扫视了一圈众人,狂娟道:“我就是要推选蓝湛做仙督,你们有谁不服气的,站出来单独和我聊聊。”
众人谁敢多言。即使刚才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可是单独给夷陵老祖叫板,他们还没有这个勇气!
金光瑶目光闪烁,内心更是暗暗心惊,自己刚才言语如此激将,可是没想到魏无羡不仅没有被激怒,反而气势更加狂捐自信,此人当真是比自己想象的还难对付!
“夷陵老祖这是要使雷霆手段与百家对抗了吗?”金光瑶不动声色道。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低低附和,继而又有人小声议论。大厅里有些压抑的嘈杂声。
角落里的聂怀桑,一双大眼咕噜噜的来回扫视着,不时轻轻摇头,面露不屑。
魏无羡“嗤”了一声,目光渐渐凌厉。
“魏婴!”柔和清冷的声音,仿佛淹没了所有的嘈杂,听在魏无羡耳边仿佛天籁,让他立刻收了戾气,乖巧一笑。
蓝忘机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眼众人,当目光在几个蠢蠢欲动的人身上略略停顿,却是让他们不觉心里一抖,有些心虚的立刻低头。
蓝忘机面不改色,面向众人,冷声道:“修仙者,需心存善念,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始于心,终于心,历经万劫,不忘初心……”
“试问,”蓝忘机双眸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落在了金光瑶身上:“谁能做到如此?”
大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竟然不约而同的顺着蓝忘机的话语,暗暗思忖。
是的,在人生这条漫长的道路上,又有多少人从最初的雄心勃勃,壮志凌云,到最后失了本心,随波逐流,甚至丢了良知。
人类生活聚集的地方本就是一个大染缸,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不管你当初有多么的纯洁无瑕,洁身自好,到最后都会不知不觉被同化,成了这个染缸里的一份子,去浸染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无数个曾经的自己。最终,大多数的人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不忘初心,喊口号容易,又有几个人能坚持到最后!
蓝忘机目光炯炯,直视金光瑶:“君子当怀德,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你巧言令色,辱父欺兄,怙恶不悛(quan),如何做得家主?!唯无暇者可以戮人,唯自净者可以净人。你心无良知,冷漠残忍,滥杀无辜,作为仙督,你不配!”
大厅里死一般的沉寂,竟然没有一人再站出来替金光瑶说话。
魏无羡禁不住赞叹:“小古板,气势还真是嚣张!他说的这些话我这辈子都学不来。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不定那会就用的上!”
金光瑶五官仿佛被人剥了脸皮般的难看,一字一句挤出声音:“含光君是说,自己做到了身正怀德,仙督之位非你莫属?”
蓝忘机却是收回目光,再也不看任何人,凝注着魏无羡的眼眸柔情似水:“魏婴,聪明如斯,一腔热血。虽修习鬼道,却至纯至善,至仁至义。立誓一声锄奸扶弱,无愧于心。侠之大者,魏婴矣!”
一丝不安的念头忽然莫名涌出,魏无羡有些心跳加速,略略紧张道:“蓝湛,你想……做什么?”
蓝忘机莞尔一笑,握住魏无羡的手,抬头朗声道:“仙督之大任,非魏婴莫属!”
“蓝湛!”魏无羡可真是被吓住了,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伶牙俐齿的一张嘴竟然说不出只言片语。
蓝忘机唇间含笑,声音低沉而清晰:“魏婴,你守护苍生,我来守护你,可好?”
一阵短暂的沉默,突然炸开了锅!
“夷陵老祖做仙督?这可使不得,他修习的是鬼道术法,如何能服众?” “修真界可从来没有邪门歪道做仙督的,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荒唐!鬼道之术如何能登得了大雅之堂?家仆之子,如何做得仙督?”
“这也太邪门了?搞不好以后年轻子弟都会学他!妈来,那以后不定哪会身后就跟个小鬼,哎呦!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我滴个神!鬼道飞升了?修真界难道要变天了不成?”
各种声音,杂乱无章。
“阿爹!魏无羡他……”江澄一脸震惊。江枫眠微微侧首,面色怫然,江澄生生闭嘴,看向魏无羡的眼神却是五味杂陈!
而聂怀桑却是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陨铁折扇,一双眼睛再也不咕噜噜的乱转,而是紧紧盯着魏无羡,炙热的眼神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期待。
此起彼伏的声音,久久不绝。虽然皆是吵吵嚷嚷,却没有人敢站起来直接面对魏无羡提出反对或者质疑,毕竟夷陵老祖的实力摆在那里,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个出头鸟!
但是金光瑶的势力更是不敢有丝毫小觑,如今两虎相争,最终结果如何,谁也不得知,大家心里均是有默契,谁也不敢堂而皇之站出来反对或支持!
魏无羡怔了一瞬,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反手抓住蓝忘机的手,嘴里一阵嚷嚷:“蓝湛,你在做什么?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做仙督?你不要闹了好不好?仙督非你莫属,你就让魏婴多活两天,我……我不干!”
蓝忘机轻轻一笑,反手紧握,灼热的眼神充满笃定:“魏婴,我虽自小读遍四书五经,自认为学富五车,心中有道,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也曾坚守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和你在一起,我方才明白,侠义面前,仁义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方才明白无知的善良和守旧就是对天下人最大的恶!与你相比,我所坚守的侠义不及你之万一! ”
“蓝湛——”天不怕地不怕的夷陵老祖,此时却是仿佛拉住家长衣襟的孩童,拉长的语音充满了急迫和紧张。
“魏婴!”蓝忘机目光更柔,声音却是铿锵有力:“魏婴,你的品行崇高伟大,性情却是可爱而纯洁;与小辈而言,你的影响又是那样巨大而深远。与你相比,我没有那种力量!所以你值得被敬仰拥戴。有你,我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蓝湛!”魏无羡突然湿了眼眶。两人早已心有灵犀,如同一人,蓝忘机此举背后的深意,魏无羡岂能不知!
什么家仆之子,什么歪门邪道,什么鬼道术法,夷陵老祖当上了仙督,一切都改天换日!家仆之子又如何?鬼道又怎地?在一个人崇高无上的品质面前,身份和修为均是不值一提!
所有的议论戛然而止,大厅里竟然是死一般的寂静。虽然是面对魏无羡,但是蓝忘机这些话语用的却是传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皆是清晰入耳。所有人不仅是对蓝忘机提出让魏无羡做仙督的震撼,更是被蓝忘机娓娓而谈,字字珠玑的语言所震慑!
原来,高冷的含光君并不是惜字如金;原来怀瑾握瑜,景行含光真的是实至名归!
蓝忘机放下魏无羡的手,转身面向众人,定格在魏无羡脸颊上的温柔目光,已经犀利如剑,“你!起来!”蓝忘机避尘直指其中一人。
“啊?”那人脸色微白,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蓝忘机指的是自己,虽然内心惊惧,但是依然霍地站起身,强撑道:“起来又如何?你要作甚?”
蓝忘机面不改色:“你是平阳姚氏?”
此人是平阳姚氏宗主姚乾冲。
“是又如何?”姚乾冲理直气壮。
“刚才是你说的魏婴家仆之子,歪门邪道?”
“我?”姚乾冲突然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心里更是胆寒,明明吵吵嚷嚷一团糟,蓝忘机是如何准确的分辨出那一句话是自己说的,这个人外表高冷,内心怎地如此机敏?
“家仆之子如何就做不得?”蓝忘机冷冽的声音仿若冰刀,刀刀刺心:“不夜天大战,你怀有私心,不听劝阻,带领门生擅自往前冲,如果没有魏婴舍命相救,可还有你的今天?”
“我?这?”姚乾冲面色讪讪。
“姚氏,身为家主毫无底线,不知感恩,却只会趋炎附势,唯利是图,有何颜面在此信口雌黄,辱没魏婴?!如此品行,又如何能护佑一方百姓平安?平阳姚氏,无须再存!”
姚乾冲心里猛地一惊,刚想辩解,却是只觉得面前的森森三尺青锋,虽然纹丝不动,却是一股磅礴的压迫感席卷全身,冲到嘴边的话语生生给咽了下去,再也不敢发出只言片语。
蓝忘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却是剑尖一偏,依然冷声道:“欧阳家主!”
被剑尖指着的欧阳家族家主欧阳智,猛地一哆嗦,连忙站起身,面色讪讪道:“含光君,我并没有说魏公子是家仆之子。”
“欧阳家主,你曾托虞金嵩向云梦江宗主要了两张魏婴的血符,可有此事?”此言一出不仅是欧阳智,就是魏无羡也是惊异:“这个小古板是怎么知道的?”
“血符,是为了给你儿子欧阳子真过五岁的生辰,给他辟邪降妖,可有此事?”
“是是是……”欧阳智忙不迭的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可不敢不承认。
“那为何口口声声指责鬼道术法归于邪道?既然不齿,为何对魏婴的符篆趋之若鹜?魏婴之血符,我即刻派人追回!”
“不不不,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欧阳智一急,也顾不上形象,连连嚷嚷:“为了那两张血符,虞宗主……哦不,虞金嵩可是从我手里讨了一颗两百多年的老参啊!夷陵老祖的血符在黑市上都已经抄到了万金,可万万不能收回啊!”
“蓝先生,蓝先生,”欧阳智忙不迭的转向蓝启仁,连连作揖:“看在咱俩也曾经是同窗的份上,你帮我求求情,魏公子的血符可是个好东西,太辟邪了!”
“哼!”蓝启仁摸着胡子,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虽然没有言语,蓝启仁的下巴却是微不可察的抬高了一些。
欧阳智又连忙转向蓝忘机:“在下失言,在下失言!我,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夷陵老祖做仙督当真是实至名归,我欧阳家族上下百十口无条件支持!支持!”
蓝忘机不再看他,避尘还未指向任何人,已经一片嚷嚷,“我我……我啥也没说!”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说啥……”
蓝忘机一语不发,避尘扫视一圈:“可还有异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