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顺闻言,心内一凛,面上顿现难色。
“回三姑娘,瑾侧妃娘娘此刻正照看小公子,恐怕不得空。”
刘悦莹闻言,轻笑一声。
她就知道。
福顺既不会,亦不敢让她去面见宋昭月。
毕竟宋昭月是燕王的心头肉,如今更是得了封号的侧妃。
而她,不过是个下堂妇。
他自是怕她万一凶性大发,伤了燕王的心尖尖。
刘悦莹不禁想,她、黄灵茹、宋昭月,入府之时前后相继,相差不过月余。
然时至今日,却是宋昭月笑到了最后,宠爱,子嗣,皆已然在手。
“既如此,那便罢了。”
福顺忙笑着应承。
“奴才这就去安排车马,送三姑娘前往积云寺。”
他忙前忙后,指挥下人将刘悦莹的行李、嫁妆装车。
日头渐高,阳光照进屋内,于地面映出斑驳陆离之影。
刘悦莹环顾一周,打量着她住了快一年之久的宁华居。
屋内她惯用的东西皆已收进箱中了,如今室内空荡荡的,瞧着熟悉又陌生。
宁华居......
望舒舍.......
刘悦莹在心中默念着院名,不禁哑然失笑。
她和黄灵茹怎会如此一叶障目,居然没从院子名字中瞧出燕王对宋昭月的偏爱。
望舒,乃月。
如此直白,昭然若揭,她们竟皆视而不见。她还被黄灵茹的所谓的盛宠逼得自乱阵脚。
日头渐高,福顺上前,恭敬道:“三姑娘,车驾已备好。”
刘悦莹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宁华居,便举步朝院外行去。
至垂花门处,福顺伺候着刘悦莹登车。
马车宽敞舒适,车厢内铺着厚厚的绒毯,熏着淡淡的安神香。
福顺道:“三姑娘,此行前去的是积云寺,府里已经打点安排好了。”
“您的陪嫁也从庄子上接回来,安置在积云寺附近的庄子,那庄子如今记在您名下。”
“您的贴身侍女将伴您于积云寺静修。”
刘悦莹掀开车帘一角,轻轻颔首。
“多谢。福公公,烦劳代我拜谢燕王殿下。”
“三姑娘,您客气了。”
车轮徐徐滚动,缓缓驶出燕王府。
刘悦莹掀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巍峨的府邸,心中百般滋味。
她如今是奉圣命于寺庙清修祈福。
纵是国公府得知她自请下堂之事,也奈何不了她。
在燕北,既然燕王允诺护她周全,国公府也无法强行带她回京。
母亲膝下有云哥儿。而云哥儿是父亲唯一的嫡子,深得祖父喜欢。
她自请下堂的消息传回去,母亲定然受累,遭父亲责怪。
但是有云哥儿在,祖母会护着母亲。
毕竟祖母最善揣摩祖父心意。
刘悦莹放下车帘,闭上双眼。
从此以后,是福是祸,皆凭她一己之力闯荡,与成国公府、燕王府再无瓜葛。
福顺目送着载着刘悦莹的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几分唏嘘。
这刘三姑娘,原本是何等的天之骄女,出身名门,容貌昳丽。
可惜,一手好牌,却被她打得稀烂。
如今,她茕茕孑立,前往积云寺清修,从此与燕王府再无瓜葛。
福顺收回目光,转身向王府内行去。
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想起刘悦莹初入府时的光景,那时的她,何等傲然。
孰能料想,仅短短一年光阴,竟沦至如此境地。
如今,刘三姑娘走了,府里的女主子,唯余瑾侧妃一人。
想起殿下对瑾侧妃的宠爱,福顺心中暗自思忖。
看殿下这架势,往后这燕王府,怕也只会瑾侧妃一人独占鳌头了。
瑾侧妃怀孕那会儿,前殿倒也有几个胆大的侍女,仗着几分姿色,便想着献媚邀宠。
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殿下冷着脸打发到了庄子上。
福顺想起那些侍女,不禁暗自摇头。
她们也不照照镜子,可有瑾侧妃五分颜色?
瑾侧妃的容貌,便是放眼整个大晟,亦属翘楚。反反正他迄今未见较瑾侧妃更美的女子。
更别说,瑾侧妃还为殿下诞下了麟儿。
母凭子贵,今后这后院之中,还有谁能越过瑾侧妃去?
福顺想起小公子粉雕玉琢的小脸,心中也泛起一丝柔软。
小公子肖似瑾侧妃,尤其那双眼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殿下对小公子珍爱有加,全不顾及抱孙不抱子之俗礼,每日常抱小公子,或哄或逗。
这燕王府后院啊,以后怕是瑾侧妃天下了。
日头高悬中天,洒下金辉。
宋昭月轻拍着怀中襁褓,哼着轻柔的小调,哄着珩儿入睡。
小家伙眼皮渐渐沉重,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终于安稳地睡了过去。
宋昭月小心翼翼地将珩儿放入雕花小床,掖好锦被,叮嘱奶娘与朱缨悉心照料,这才起身。
今日裴明绪在前殿事务繁忙,便未望舒舍用膳。
宋昭月净了手,独自一人于紫檀木圆桌旁落坐,绿珠已将午膳摆好。
“娘娘,用膳吧。”绿珠轻声道。
宋昭月微微颔首,执起玉箸,夹起一块甜糯鸡,轻轻咬了一口,甜而不腻,肉质鲜嫩。
“娘娘,王妃今日离府了。”绿珠一边布菜,一边轻声禀报。
宋昭月手中的玉箸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离府?”她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何时的事?”
“奴婢听福顺公公说,是巳时左右。”绿珠压低声音,“娘娘,不应再称刘氏为王妃了。”
宋昭月还没反应过来为何不能称呼王妃时,绿珠紧接着抛出一个大雷。
“刘氏自请下堂,陛下恩准,殿下已书休书,刘氏现今已非王妃。”
宋昭月开口问,\"自请下堂?休书是何时的事?”
“听说就是今日,福公公一早送去宁华居的。刘氏今日便离府了。”绿珠应道。
“这么快就离府?”宋昭月讶然。
“是,福顺公公亲自安排的车马,送刘氏走的。”绿珠补充道。
宋昭月放下玉箸,心中思绪万千。
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刘氏离府之事。
想来也是,如今她将所有心思都放在珩儿身上,对其他事情,难免有所疏忽。
但她未料刘悦莹竟自请下堂?!
这......这她刚生了孩子,得了封号。人岂不以为裴明绪宠妾灭妻,她这侧妃逼走刘悦莹?
“娘娘可是担心?”绿珠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昭月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她与刘悦莹并无太多交集,只是觉得如今刘悦莹自请下堂,她和裴明绪怕是要风评被害了。
“娘娘,您如今是燕王府后院唯一的主子,殿下又这般宠爱您和小公子,往后您大可安心。”绿珠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
宋昭月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她拿起玉箸,继续用膳。
安心,如何安心?!
来日之事,孰能料定。过好当下,汲取更多立足资本方为首要。
午膳过后,宋昭月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刘悦莹的离开,让她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此后院唯余她一人,且裴明绪膝下亦仅有珩儿一子,有心人见这空荡荡的燕王府后院,岂不会动心?
如今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但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不会让他人来摘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