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梅看着端坐在对面的刃,对方与她一样并非属于这个时代。
“我以为你会说点什么…”刃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又打算按照他的意志做事。”
刃:“……”
阮.梅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我很乐意多一个帮手。”
“你真的认为他能成功?”
阮梅:“成功与否,对我而言都是一次珍贵的实验记录,我和他是平等的合作者。抛开各自的立场不谈,至少他提出的课题我无法拒绝。”
刃嗤笑了一声,“没人说过你的本性太过冷血了吗?”
“我不需要对实验对象存在任何的情感,这才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应有的态度。”
刃不再言语,将手中的盒子缓缓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张透明的卡片。
“他必须醒过来...”刃将卡片放到了阮.梅面前。
后者并没再说什么,拾起那张卡片,熟练地插在了身旁的操作面板上,随着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显示器上开始出现一个进度条,卡片也跟着亮起了数条金色的纹路。
实验台上的机器发出轻微的颤抖,原本一脸安详地躺在上面的墨夏脸上开始缓缓露出挣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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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阴影之中,命途行迹上无数人形组成的浪潮依旧缓慢地朝着尽头那个十字架上倒吊的身影攀爬着,然而他胸口插着那柄黑剑却在身体周围展开了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将那些渴望融入身体的人形隔绝在外。
墨夏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是数不尽的手掌正朝着自己这里匍匐,那些像是地缚灵一样朝着自己这里攀爬的人影顶着和他相同面孔,不断传递出渴望‘葬送’一切的意志。
他本以为那是属于自己的思想,可现在才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终末】刻意引导的结果,这个未来本不该存在,它偏离了历史原有的轨迹,【末王】渴望这一截意外增生出来的‘枝芽’从‘树’上抹去,而墨夏正是祂手中的那把斧子。
只是就连祂都未曾想到,在这截‘枝芽’上,汇聚了太多东西导致没人能阻止其野蛮的生长。墨夏曾经迷茫过,漫无目的地在星间遨游一次次践行着命途的抉择。
直到他想成为一个‘人’时,才抛弃了过往的一切,拒绝再成为冰冷的‘送葬者’,然而墨夏早已踏上了这条道路,即便选择遗忘,即便停滞不前,祂终究还是会把他推回正轨。模糊的视线尽头,那颗如黄金般闪耀的星星不断闪烁变幻,静静聆听着来自‘被缚者’的自述。
“原来这才是我曾经一心求死的原因...摆脱不了祂的束缚,就只能沦为祂的棋子...唯有真正的死去,将自己的一切都埋葬在祂的神座旁,才能找回自由...”
——祂让你成为自己的化身游走在无垠的世间,恐怕不会就此轻易让你挣脱
“我明白的,现在的我无论如何改变都没法解开祂套在我身上的枷锁...”
——你已经在努力了,不是吗?还记得你教给那些孩子的话吗?希望从未熄灭...
“或许你是对的,但现在的我又该如何自处。祂任由【虚无】一次次吞没我的自由意志,用那种方式抹除我的存在,为的只是得到一枚更听话的棋子...无需思考,只需执行。我不能让这样的自己再次醒来...我不想再去伤害身边的任何人...我...不该存在!”
面前的幻影渐渐消散,墨夏无法解答,再无人与他交谈,那枚代表着他星魂的金色繁星停止了闪烁,安静地镶嵌在他的命途行迹上。
忽然周围开始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眼前所见的画面开始如同失真的电影般不断跳动,直到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面庞上,熟悉的场景再次显现在眼前——雨幕下的废旧城市,还有站在城市边缘那个始终打着纸伞的身影。
水潭的倒影中是之前的画面,被倒吊在十字架上的墨夏依旧呆在那里,而在这片幻境之中他成了被钉在鸟居上的那个人,记忆中这里本该是龙师蜃楼的位置...
“能再见到你真好,姐姐。”墨夏脸上露出一丝艰难的笑容,即便他知道面前的这一幕大概又是属于自己的幻觉。
可站在那里的黄泉却并未如他所想那般站在原地与他交流,而是径直走到了鸟居前,一把抓住了插在墨夏胸口的那柄黑剑。
“快住手!你清楚解放我的后果!”墨夏惊恐地大喊着,然而黄泉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话,黑剑就这么拔了出来,被钉在鸟居上的墨夏应声落下。雨势在这一瞬间变得巨大,地面被这雨水淹没,倒映出另一头的惨状。
那些带着疯狂意志的人形发出阵阵悲鸣,朝着瘫坐在十字架前惊恐的墨夏扑了过来,他们迫切地想要与自己重新聚合,贯彻【终末】的意志。
“站起来!”黄泉平静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墨夏不知所措地看向她,那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属于黄泉本人的意志。她将手里的黑剑插在墨夏的面前,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们从不是神明手中的傀儡,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就站起来!将祂的意志从你脑子里赶出去!”黄泉怒吼着,一脚将他踢向地上的水潭。
水潭下面本该是坚硬的地面在这瞬间却消失不见,墨夏坠入了这片水中,凝视着那边瘫坐在命途行迹上绝望的自己。他奋力地游着,离开这片想要将自己溺毙的深渊。握住插在地上的那柄黑剑,那个绝望惊恐的‘自己’化成幻影消失不在,而他立于无数扭曲意志之前。以终为始,斩断过去的锋刃在这一刻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