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鸢儿只能被迫抬头,往墙上一看,愣了。
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里的女子做寻常人家打扮,巧笑嫣然,水灵灵的眸子仿佛是隔着画,开心地注视着画外的人。
怎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喻言的手指轻捏着她的左耳,声音低沉,如情人间的呢喃,“她就是你呀,我的雪见。”
傅鸢儿如遭雷击,这又是什么剧情?!
先是商时予蹦出来说她是“苏酥”,现在又来个喻言叫她“雪见”,所以她到底该是谁?!
喻言又绕回她的正面,蹲下身,深情地仰望着她,又伸手抚摸上她面带惊慌的脸。
“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你失忆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林雪见。”
什么?!咱俩还有这层关系?!
见傅鸢儿更加震惊了,还带着明显不相信的神情,喻言冷笑,“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如此难以接受?”
傅鸢儿也不敢接嘴,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信喻言的说辞,毕竟什么事还能比穿越更魔幻,她只是有点想不通,她哪来的狗胆和鼎鼎大名的九千岁在一起......
不知是喻言真的会读心,还是足够了解她,他再次开口解答着她内心的疑惑,“亲爱的,那时候我还不是九千岁,只是一条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可怜虫。”
说着自己过往是可怜虫,喻言却笑了起来,拇指磨蹭着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你忘记了,亲爱的这个称呼,还是你教我的,亲爱的......”
哎呦,亲爱的喻言~你就上药吧~这是我全部私房钱买的药,你再给扔了可就没有啦~
我们亲爱的喻言呀~猜猜今天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
我们亲爱的可爱的帅气的喻言~虞昭仪要陪皇上去江南避暑啦,我们一起去吧......
绝笔书:致亲爱的喻言
不要因为我的离开,就放弃自己,你值得更好更明媚的人生。
你别害怕自己会是孤单一个人,漫漫人生,也许不会有人一直爱你,但会一直有人爱你。
我爱你,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过往的种种,全数涌入脑海,喻言笑得苦涩,声声都似沁着泪,“你忘记我也没关系,我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就好。”
他的悲情实在过于真实,仿佛下一秒就会掏出血淋淋的心证明自己,傅鸢儿也不自觉地跟着掉眼泪。
“对不起......”她跟着难受,心里闷得不行,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罪人,那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能忘了?
“别哭。”喻言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为她擦着泪,起身抱着她,“等天亮了,我再带你去见个人,她是我们感情的见证人。”
密室湿冷气寒,总归不适合多待,把傅鸢儿带出密室,喻言也没送她回神女殿的意思。
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自己的大床上,喻言揉着她的发,“你太累了,睡吧。”
话音刚落,当真有一阵困意袭来,傅鸢儿闭上眼,沉沉睡去,喻言就守在她身边,手指一遍遍抚过她脸部的轮廓。
真的太好了,不用隔着冰冷的画纸触摸她,此时她就在他身边,往后也会在,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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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言年少成名,不止是因为他的容貌,更多是因为他在一场水患和瘟疫中,立了奇功。
和喻家主公亲自奔赴灾区,解救百姓于水火那年,喻言刚年满十六,就算自己感染了瘟疫,也坚持先把药给平民百姓。
绝色的容貌,配上那双悲悯万物的眼,有人悄悄称呼他为“小菩萨”。
喻家在老皇帝还是个不受重视的皇子时,就拥护他的文臣世家,押对了宝,老皇帝登基,喻家扶摇直上,在皇城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都说小菩萨前途无量,他是城中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想说亲的世家排着长队,少女们也为他着迷。
可天有不测风云,喻家老家主刚过世,一朝弹劾,新任家主贪污受贿,甚至将重要情报透露给敌国,只为换取富贵荣华。
人证物证齐全,圣旨落下,喻家分崩瓦解,彼时喻言正在参与修复乾坤殿的建设,若不是老师尊力保,他也得随着喻家几十口人西归。
该说是皇恩浩荡留了喻言一命,还是该说残忍呢,喻家只剩他一人,在偌大冰冷的皇宫赎罪。
等他死了,喻家就彻底没了香火,他从天之骄子,沦为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存在。
他怨吗?当然怨,那些平日追着阿谀奉承的人,与他称兄道弟的人,没有一人站出来为他说说情。
他恨吗?答案是不恨,帮你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好了,这就是人性。
喻言,你可恨朕?
老皇帝坐在案桌前,边上是成堆的奏折,他看着伤痕累累的喻言,只叹可惜。
喻言摇头,不恨。千百年来,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享受了家族的荣光,就要承担它陨落的风险,公平。
老皇帝又是叹气,喻言,朕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喻家能否再立,看你。
知道喻言秘密的,只有他自己和老皇帝,那个阉刀人早已被下令秘密处死。
喻言不想活,他才不信老师尊说的所谓天命,等乾坤殿修复好了,他就找个没人的地儿静悄悄死去。
他太累了,他不想再赎罪了,他厌恶这个世界,他不想被人性的暗吞噬,被欺负久了,怎么可能会不恨。
可偏偏,在一个刺骨的冬日,她出现了,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固执地跟在他身后,甜腻地唤着她的名字。
不是卖国求荣的贱种,不是阉人,不是可怜虫,是喻言,她说喻言你的名字真好听。
她强势地闯入他的世界,她让他不要放弃自己,她不嫌弃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
她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她说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浴火重生的火凤凰。
她不理会别人的指指点点,就连待她如亲妹妹的虞昭仪都劝她,不要离他太近,她早就在帮她寻觅合适的婚嫁了。
可她不听,明着暗着,就是要来找他,把自己的吃食送给他,把月钱都给他买伤药,把仅有的炭火送给他,自己却在寒冬冻得瑟瑟发抖。
她真的笨,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的。春末,乾坤殿修好了,他躲在角落,割破了自己手腕。
她该是找了他很久,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以为她又会哭着给他上药,劝他要活下去,可她没有。
她只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她说,喻言,我也想家了,我陪你一起吧。
她说,如果生命有轮回,希望你能活在我原本的国家,那是一个美好又强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