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沈琮略显凄凉的话语,沈砚亦不为所动。
但他心里确实好奇,为什么同父异母的沈琮会这么恨自己。
有些事,他必须弄清楚。
沈砚停了下来,走到沈琮的对面,蹲下身子道:“沈琮,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
“你不知道?”沈琮嘴角抽动,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道:“别假惺惺的装无辜了,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思是最深的。”
许是大限将至,沈琮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沈砚,我恨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把父亲从我身边抢走了,你懂吗?”
“抢?”沈砚错愕。
“对,抢,你还记得三年前吗?你被发现有了修行天赋的那一天,你知道父亲有多高兴吗?他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一整天,父亲提到最多的人就是你。”
“他跟我说,老三,你看看小六,他的天赋是整个沈家最出类拔萃的、最优秀的,我沈啸林有后了啊。”
沈琮也不疗伤了,回忆着三年前的某一日,模仿演绎着沈啸林的所有细微表情。
“那一天,父亲将珍藏多年的丹药全都送给你了,可你不知道,那些丹药当中,有我当初最需要的啊。”
“你被发现有了修行天赋,那我的,我又差在哪?”
“你根本不知道,也不了解,那段日子,我曾经是父亲的心头肉,他每天教我修炼、对我嘘寒问暖,甚至我做了错事,他都不会斥责我,我答应我要尽力竭力的培养我,说他沈啸林的所有子女,只有我沈琮是最像他的。”
“我本来以为,父亲是最疼爱我的。可那天你有了修行天赋之后,一切都变了。”
“答应给我的丹药,送到了你的屋里,父亲本来答应陪我去郊外散心,但却是因为你,把我抛在脑后。”
“那段日子,我修行出了问题,急需父亲的帮助,可你呢,硬是缠着父亲问东问西,父亲因此你在屋里足足住了三天。”
“也就是那三天,让我止步于气境三层。”
沈琮疯了似的说着他自己的‘故事’。
沈砚就这么静静的听着。
不可否认,沈琮说的都是事实。
三年前,他被发现有修炼天赋的时候,沈啸林高兴的手舞足蹈。
也正是那段日子,沈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因为每天都有父亲陪伴。
可他却忽略了沈啸林不仅仅只有他一个儿子。
沈琮那段时间修炼出问题了。
听到这里的沈砚心里咯噔一下子。
他终于想起来了,三年前的某一日,沈琮因不明原因修炼时差点走火入魔。
虽然最后救回来了,但被家族认定,终生止步于气境三层。
是因为那件事。
沈砚多少有些明白了。
“你认为我抢走了父亲,在你修炼最关键的时刻失去了父亲的帮助,所以你恨我?是因为这个,对吗?”沈砚道。
“难道不是吗?”
重伤难愈,沈砚也顾不得疗伤了。
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一朝爆发,对沈砚咆哮道:“父亲本来是我的,可你就这么从我身边抢走了,我恨你不应该吗?”
沈砚面沉似水:“照你这么说,当初的大哥是不是应该恨二哥,二哥是不是应该恨你?再退一万步说,三年前我的修为止步不前,父亲渐渐失去了耐心,后来不又回到你身边,那我是不是应该恨你呢?”
沈砚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嘴巴里充斥着苦涩的味道。
“我从未想过你恨我的原因是这个,可你又有没有想过他沈啸林的几个子女,除了不能修炼的,谁又没经历过?所以,你把责任推给我,我不能接受。”
两兄弟就这样互相仇视着,谁也不服谁。
良久之后,沈琮放声大笑,笑过几声,马上又崩溃大哭。
“是啊,我恨你是因为嫉妒,可你知道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因为相比恨你,我更恨的沈啸林。”
“我恨他势力、我恨他钻营、我恨他对子女只有利用、全无发自内心的关怀。呵呵,没人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不是应该恨沈砚吗?为什么我满脑子想的是怎么埋怨他沈啸林。”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太累了,我只能恨你,这样简单一些,我需要超过你,这样父亲才能永远在乎我,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沈琮从一开始的大发雷霆,到最后喃喃自语,听得沈砚揪心不已。
从来不知道,老三的内心居然是如此的纠结啊。
都是沈啸林那个混蛋啊。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这种手段,用在自己的子女身上,亏他沈啸林干的出来。
看着沈琮失心疯的模样,沈砚情难自禁地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瓶,放在了沈琮的跟前。
“我也曾恨过你,但今天听完你的心里话,我不恨你了,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是幽霞雪落,用它来进阶,可以根除赤霞丹的药瘾,还能稳住根基。”
“把它给你,不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你要是想恨,可以继续恨我,就这样吧。”
沈砚刚刚炼化了金凤钗,不仅学会了驾驭尸妖之术,更还领悟了开启、关闭灵墟的法门,以及驱离外敌的诀窍。
同时,他也炼化了关闭五大区域的禁制法咒。
如今,灵墟中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他的私产,他只需一个念头就可以随时随地取走灵墟中任意一样宝物。
恰好,左右秘苑中阴月尸皇留下的遗产中就有三瓶幽霞雪落。
而沈砚也知道,幽霞雪落刚好能够解决赤霞丹的问题。
他的确恨过沈琮,但仔细想想,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
再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琮死在自己面前。
尤其听完沈琮的心声之后,沈砚就更恨不起来。
要恨,得恨沈啸林。
要不是沈啸林过于利欲熏心,拿子女当筹码,有天赋就关怀倍至,没天赋就弃之不顾。
他们这些子女,怎么可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也许是在沈琮身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倒影,沈砚感同身受,就将幽霞雪落给了沈琮,拍拍屁股走了。
“哈哈,垂死之际,我最痛恨的弟弟居然送给我一瓶丹药,你这是以德报怨吗?沈砚,用不着你假惺惺。”
听着沈琮的无能狂怒,沈砚摇了摇头,也不搭话,径直走开。
“怜悯我?我不稀罕,沈砚,我恨你,这辈子都恨你。”
“你给我站住,把你丹药拿走,老子就是死,也不领你的情。”
沈琮咆哮着,泪水止不住的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彻底安静下来。
疗伤丹药?
笑话。
赤霞丹没有解药。
除非是幽霞雪落。
可那种灵材,沈砚身上怎么会有!
就算有,老子也不稀罕。
沈琮看着玉瓶,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打开了。
当一缕透彻心髓的凉意席卷沈琮全身时,他忍不住为之一震。
“这是幽霞雪落?”
惊愕、不解、恼羞成怒。
各种负面情绪摧残着沈琮的内心。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恨,可现在,他最恨的弟弟,居然将如此珍贵的宝物摆在自己的面前。
好纠结啊。
如今摆在沈琮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条,接受沈砚的好意,这样能不仅能活命,还能彻底清除赤霞丹的毒性,从而稳住根基,甚至说不定连一身修为都能突飞猛进。
可我恨了你这么多年,让我怎么接受这份好意,凭什么?
第二条,不接受沈砚的馈赠,自生自灭吧,带着心中卑微的恨意,最起码,能护着尊严。
该怎么选?
沈琮纠结了。
殿门前,沈砚望着老三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沈琮错了吗?
他不知道。
或许站在沈琮的角度,他没错。
换位思考,当初的自己在无法突破的时候,便宜老爹不再关怀倍至,也曾恨过。
沈琮可恨,也可怜。
至于是非对错,见鬼去吧。
跟沈琮掏心掏肺聊了一次,沈砚发现自己的心情更沉重了。
多年的心结算是解开了,可他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
失魂落魄回到韩烬和凌无风所在的宫殿时,沈砚才将烦心的事抛在脑后,暂时不去理会。
他径直走入大殿,远远的看见,韩烬和凌无风仍在那里商量着。
“考虑好了没有?”沈砚走了过去。
见到沈砚返回,韩烬和凌无风停止了交谈。
二人交换了下眼神,终于下定了决心。
韩烬硬着头皮上前:“沈老弟,我们商量好了,决定合作,不过沈老弟,你看在灵墟分配方面,咱们能不能再折中一下。”
“怎么个折中法?”沈砚爱搭不理的回道。
凌无风接道:“别的都好说,就是灵墟中的宝物分配,六四开,你六,我们四,这样我们也好跟上面的人说啊。”
“不行,就三七,我七,你们三,不答应,就不谈了。”
“你……”凌无风瞪了瞪眼睛,恨不得直接翻脸了。
不过他一想,灵墟现在已经落在了沈砚的手里,跟沈砚翻脸,貌似也捞不到啥好处。
韩烬牙都快咬碎了,憋了半天,才咬牙认了:“行,三七就三七,我们去跟上面的人说。”
“转告你背后的人,不要搞小动作,我既然敢开出这样的条件,就不怕你们过河拆桥,惹怒了我,你们毛都捞不到一根。”
沈砚哼了一声,双手飞快掐诀,下一秒,韩烬和凌无风被送出了阴月灵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