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刚一接到消息,沈清便派人去查娇蕊有没有供出什么。
然而事实是,太子是直接派顶级杀手去银川坊杀人灭口,没有任何询问。
这就意味着,太子应该是知道娇蕊是羽王的人,那么羽王就很危险了。
太子想要除掉段楚逸,简直易如反掌,他有自己训练在徐家的精兵,他可能还有戍边林将军的支持。若是想顺其自然些,他只缺一个让段楚逸离开皇城的契机。
出云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近几年已经是个靠药物续命的人了,所以段楚逸与段寒霖的争斗也进入了关键阶段。
朝堂之上,出云帝面色惨白,说几个字便要咳上几声。
右相苏严与太子相视一笑,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启禀圣上,边城留镇突发瘟疫,情况紧急,还望速派人去。”
出云帝又咳了几声,看着满朝文武,问道:“众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上朝之前,段楚逸便和沈清商议过此事,他们要走一步险棋了。
还没等太子说话,段楚逸便抢先一步上前,“儿臣愿为圣上分忧,就让儿臣带着太医前去吧。”
段寒霖显然对段楚逸的积极主动有些惊讶,不只是他,连出云帝自己也愣了一愣。
“你当真想去?”
段楚逸正色道:“自三年前与水真一战后,我国国力迅速衰弱,现如今边城又有瘟疫横行,儿臣自知此行危险,但为了我出云百姓,我愿意前往。”
沈清也站出来,“若有皇子前往,更能稳定民心,请圣上斟酌。”
去留镇固然危险,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去送死,且不说瘟疫多么可怕,太子在路上想要除掉段楚逸便是更加轻而易举,但既然太子无论如何也会将段楚逸逼上绝路,那还不如将计就计,顺道建功立业,最关键的是,他们也要趁此机会拉拢林将军。
出云帝也明白,段寒霖想要除掉段楚逸,而段楚逸多年来表现得像个绣花枕头,其实也只是掩人耳目,自己还有几年活头,他不知道,但对于帝位传给哪个儿子,他心里终究开始动摇了。
若论私心,他偏向于段寒霖,这毕竟是他发妻所出,皇后毕竟是他此生挚爱,这也是他迟迟不肯立苏珏冰为后的原因,没有人可以取代皇后在他心里的位置。然若论江山社稷,出云的长长久久,段楚逸是为上选。
段寒霖性格暴戾乖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年他暗地里买官卖官,私自建造兵器,组建精兵,杀害朝廷命官,出云帝一清二楚,却一直不露声色,一是想看他会不会悬崖勒马,二来也想看看段楚逸有多少本事。
直到前几天,段楚逸和沈清请求单独见他,将所有证据摆在他的眼前,他瞬间便明白了,段楚逸从来不像他表现得那样顽劣。
“既然如此,也好,你准备准备,尽快出发吧。”出云帝明知一切,却仍旧看着两个儿子互相厮杀,他也不忍心,可这帝位从来都是用血来祭路的。
02.
苏珏冰在沈天离开后,反复揣摩他那日的话,自己向来谨慎,衣食住行都由玉容安排,特别吃食,与贴身之物,甚至胭脂水粉都只让她一人操办。玉容从小就跟着她,是她的陪嫁丫头,这宫里,她唯一相信的就是玉容。
太医之中当属刘太医医术最高明,可他为自己整治多年,为何连个小小的断露都没能查出来。忽然,苏珏冰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想让她没有孩子的,是自己的亲弟弟,苏严。
刘太医能有今天,位于太医院首席,全靠苏严的大力举荐。苏严的女儿是当今太子妃,当初苏俊如才生下来,苏严就费尽心思,硬是讨来一道圣旨,定下苏俊如和段寒霖的婚事。现在想来,苏严这个老狐狸算盘打得真不错,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日后就是皇后,而自己的姐姐若是没有孩子,太子既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又能全心全意帮扶自己。
苏珏冰想到这里,心已经凉透了,她冷眼看着刚回来的玉容,问她:“玉容,你跟我多少年头了?”
玉容在心里算了算,说:“到下个月就满三十五年了。”
“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苏珏冰缓缓走到窗边,快要冬天了,殿外的树都只剩零星的几片叶子,“我待你如何?”
“娘娘待我很好。”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苏珏冰声音听起来咄咄逼人。
玉容吓得跪在地上,“奴婢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苏珏冰转过身,缓缓蹲下,右手食指抵着玉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笑盈盈地说:“我想也是,不然你不会从我进宫起,每月都偷偷出宫回府给我带苏大妈的桂花糕,我进宫那么多年,你一次都没忘。断露这种毒药,伤人慢,对动物可是药效迅速。”
苏珏冰话音刚落,莫白拎着笼子就走了进来。
苏珏冰把玉容手里的桂花糕掰了一小块,喂给了笼子里的老鼠。
老鼠才啃食一口,便死了。
玉容满脸惊恐,不停地磕头求饶。
苏珏冰将玉容晾在一旁,亲昵地拉着莫白坐下,“让你看笑话了。”
莫白摇摇头,“只恨没能早些发现这坏奴才。”
“我这儿是留不得她了,可我也不想弟弟发觉,”苏珏冰正在努力想着办法,“门罗,你来替我想想。”
莫白调皮地说:“若我帮娘娘想了办法,娘娘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果然,之前莫白进宫拜见她,刻意提醒她,她最挚爱的苏府厨子在她进宫的第二年就病死了,不是白提示的。
“说来听听。”
莫白突然跪下了,搞得苏珏冰一头雾水。“你这是做什么?”
莫白说道:“我家羽王可怜,生下来就没了母妃,我恳请苏贵妃做羽王的母妃。”
苏珏冰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段寒霖得了天下,岂会饶过与段楚逸有牵扯的人,自己此时若是做了段楚逸的母妃,就是嫌自己命大。
见苏珏冰不说话,莫白继续说:“我知道娘娘有顾虑,请娘娘相信我,太子现在只是表面得势,这天下以后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虽然帝后已经不在,可太子仍没有再认母妃,可我听说,他有意认林将军的姐姐,林贵妃为新母妃。”
这件事苏珏冰已经听说了,太子三天两头地往林贵妃宫里送礼,时不时还特意拜见,可林贵妃每次都是敷衍,并未真正接受。
苏珏冰决定赌一把,反正自己此生也就这样了,“好,我答应你。”
莫白谢过苏贵妃后,将一颗药丸塞进玉容嘴里,玉容便恍惚起来,“你以后只听苏贵妃一人的话,只按她说的做。”
接着莫白对苏珏冰说:“母妃,女儿已对她下了蛊,她今后只听您一个人的,她已不会有私心。您若不信,大可以现在试试。”
苏珏冰自然是不信,对莫白说:“那要委屈你了。”然后她看着玉容,下令道:“给羽王妃一耳光。”
玉容没有丝毫犹豫,上前狠狠给了莫白一耳光。
莫白没有躲,玉容的力道大得吓人,莫白的脸立刻红肿起来。
“玉容,把你头上的簪子取下来,扎你的右臂。”
玉容仍旧没有一丝犹豫,完全照做,鲜血染红了衣袖,仿佛一个空洞的木偶。
“母妃现在可信了?”
苏珏冰似乎很满意,“辛苦你了。”
莫白离开时,脸仍旧火辣辣的疼,在随段楚逸去治疗瘟疫之前,她还有一件大事。
03.
莫白一只手拿着冰袋敷脸,另一只手拿着笔,正在写信函。
段楚逸从药店回来,见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在苏贵妃那里恐怕是受了委屈。
“你的脸怎么回事?”
“求人当妈不得有点表示啊。”莫白头也没抬,认真的写着字。
段楚逸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字,忍不住笑起来,从她手里拿过笔,“我来写好了,你这字见不得人。”
莫白倒也有自知之明,乖乖坐到一旁,看着段楚逸写字。
段楚逸写得一手好字,遒劲有力。
“你觉得她们真的会来吗?”
莫白点点头,很有把握的样子,“我约她们去寺庙里为灾民祈福,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好吗?而且苏俊如那里,我也很贴心,没叫她,让她的贴身丫鬟替她。”
“好端端的叫她的贴身丫鬟小然做什么,岂不是多一桩事?”段楚逸皱着眉头。
莫白笑起来,“你舅舅没有告诉你小然是她派去的人呀。”
段楚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舅舅口中的那个有用之人是小然。
“太子已经找过林将军了,可是似乎谈得很不愉快。”
“是吗?”莫白用手杵着脑袋,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树已经光秃秃地像个迟暮老人,“楚逸,出云会下雪吗?”
段楚逸的思路被她没来由的话打断,“出云一般不下雪,不过留镇会下。”
“这样啊,那这个时候去留镇也挺好,”快到出云一年了,“我很喜欢雪,以前下雪的时候,虽然我只能待在屋里制药,但总有一枝梅会伸进我的窗户。”
段楚逸将信函放进信封,封好,“你当真要跟我们去留镇吗,太危险了。”
“我要去,”莫白坚定地说,“我要和你一起,再说我也懂些医术,不会给你和天诺哥添麻烦的。”
“也好,”段楚逸将她拉进怀里,“你在我身边我更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