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伙房的炊烟慢慢淡下去,在山中忙碌了一天的大队人马回到了庄中。
劳累一天,回到庄子的每个人都想找个地方躺倒,好好的伸展四肢,放松一下。但是,几百号人聚在一起,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汇集起来,也让整个庄子喧闹一片。
忽然,靠近台阶的人,在喧闹声中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虽然听不清说的什么,但是从渐渐变大的音量和语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应该是有人在客厅中高声怒骂。
此时,罗里达嘴里哼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曲,穿过院子,踏上客厅前的台阶。
跨上两阶台阶后,客厅里传来的声音,让他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驻足听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的似乎是林宗泽的怒骂。罗里达皱着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下了台阶,同时,对着客厅门口的守卫招了招手。
守卫轻手轻脚的走下台阶,罗里达伸手指了指客厅,低声问道:“那么大声,里面怎么回事?”
守卫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林爷很生气,在发火!”
在罗里达的印象中,林宗泽虽然不苟言笑,但也不是会随便发火的人,他好奇的问道:“因为何事?”
守卫朝客厅看了看,欲言又止,最后小声的说道:“小先生带沈姑娘去镇上买东西,结果被人围攻,一只袖子都被人扯了去。幸好楚老哥儿碰巧在镇上,这才没出大事。”
听到事关许山海,罗里达赶紧问道:“有人受伤吗?是什么人干的?”
守卫摇了摇头:“没人受伤,倒是小先生与楚老哥儿,扑杀了对方两个人。”
“嗯,我进去瞧瞧。”罗里达说罢,抬脚就往客厅走。
罗里达一只脚刚跨过客厅门槛,就听见林宗泽大声说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只要见到他单独出去,不管是谁,你们都给我把他拦住!”
“疯子,你挑几个身手好的,跟着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这时,罗里达才发现,客厅里,除了林宗泽之外,许山海、吴立峰、楚文勇、吕耀辉、王恩祖、徐子晋等人都到齐了。
“许老弟,今天的那伙人或许只是临时起意,也得亏大锤碰上。要真是有人要算计与你,今天怕是凶多吉少。所以,莫怪三哥生气,你也知道三哥很多事都倚仗你。”说话的是徐子晋。
眼林宗泽动了怒,在场的其他人还真不敢吭声,也就徐子晋出来打个圆场。
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语的许山海,站起身,拱手对众人做了一个团揖:“众位弟兄,今日之事,许某确实有欠考虑!不但陷自身于险境,还劳烦到各位。”
“老哥、子晋兄,二位所言极是,小弟定将今日之事谨记于心!”许山海心中多少有点委屈,但是,不管怎样,今日之事因自己而起。
“晋哥儿,别说这些了,是那小崽子瞎了眼,又不是小先生的错。”由于之前在村里,他的儿子跟许山海认字,所以,王恩祖也跟着儿子尊他一声“小先生”。
“三哥,你拿主意吧,这事怎么个章程?趁着现在没天黑,我带人去铁窑还来得及。”王恩祖才没心思坐在这里听众人扯这些,扭头问林宗泽。
前段时间杀人不少,无论是捕快、巡检还是蒙面人,来到庄子之后,却天天带人在山里砍树、盖屋子,王恩祖早就腻味了。
之前林宗泽一再强调,不许任何人去镇上,以免惊扰到镇上居民。可谁知,今天居然有人敢如此嚣张,这让王恩祖觉得,必须用实际行动在镇上立威,而不是任由一个小崽子都胆敢动国兴军的人,更何况,这个人是许山海。
“你去点两百人,我要亲自去看看,是何等豪横之人,教出如此蛮横的儿子。”让王恩祖去点起人马,林宗泽的言外之意是,自己要亲自带人杀去铁窑。
“且慢!”满脸的无奈,许山海赶紧拦下了王恩祖。
于是乎,之前阻拦楚文勇的场景在客厅又重演了一遍,相同的话,许山海又重新说了一遍。
作为事件的当事人,此时的许山海反倒成了最冷静的人,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一遍一遍的解释,不停地安抚众人的情绪。
终于,在他的坚持之下,林宗泽等人慢慢的打消了即刻前往铁窑的念头。
与此同时,内院的沈南秋和金枝,却完全忘却了镇上的那一幕,两人在屋子里,拿着买回来的布匹,不停地在身上比划着,小声的商量,要怎样裁剪,缝出来的衣裳才漂亮。
擦着天黑,三辆马车缓缓的驶进了庄子,大驴兄弟、罗桐、江波一行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一刻,客厅里的气氛早已不再紧张,林宗泽、许山海等人也围坐在大桌前,等待伙房的兵丁把吃食端上来。
“林爷!两位郑队长来了!”客厅门口的守卫,匆匆跑了进来。
“正队长?”林宗泽重复了一句,满脸的迷糊。
“三哥,是大驴、二驴他们兄弟俩吧?”与林宗泽坐了个对脸的赵立群笑着说道。
还没等林宗泽起身,客厅门口处便传来了一阵声音。
“三哥!”这是“大驴”郑伟义的声音。
“三哥!狗毛!”这是“二驴”郑伟信的声音。
“叔!林叔!各位叔都在呀!”这是江波的声音。
“林将军!小先生!”这是罗桐的声音。
走进来几人,各喊各的,从称呼上也能区分出他们对厅中众人的亲疏程度。
林宗泽自是不必讲,不管叫他什么,几人都把他排在第一位,除了江波,他首先叫的是许山海。
至于“二驴”郑伟信,则是带上了王恩祖,兄弟俩的亲事,全靠他里里外外的操持,这个情份,不言而喻。
而罗桐,与众人的关系则远没有那么亲近,所以,称呼也中规中矩。
“你们怎么过来了?”林宗泽站起身。
“来来来~~~坐下一起吃饭。”林宗泽一边招呼几人过来,一边让守卫去搬凳子。
“疯子,你带人去秃子那里,拿点酒过来。”没等落座,林宗泽又交代吴立峰去拿酒。
“三哥,江波还是个孩子,罗桐又不喝酒,你拿酒出来,到头来还是便宜了疯子。”看着吴立峰的背影,赵立群开起了玩笑。
前后加起来十多天没见着江波,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他,许山海问道:“小波,你们怎么过来了?”
“叔,自从你们走了之后,我们已经拿下了五个村子。”许久不见众人,尤其是许山海,江波眼里掩饰不住的兴奋。
再加上,在叔叔辈的桌上,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这让江波更加激动。
要知道,今晚之前,别说是江波,就连大驴兄弟都没有与林宗泽同桌吃饭的资格。
“五个村子!你们动作够快啊?”听到江波的话,许山海难免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前后也就十来天的时间,大驴兄弟能有这番成果。
得到许山海的夸赞,江波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骄傲:“有之前两个村子的样板,我们照着做就行,再加上,罗叔地头熟,基本上没费什么劲。”
虽说有江波不留痕迹的奉承,许山海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询问道:“你们没有滥杀无辜吧?没有欺压乡邻吧?”
听到许山海的询问,江波脸色一正,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答道:“叔,你可以放心,都是这几个村子的乡邻,主动找到罗叔,我们才去的。并且,除了敢反抗的之外,其他的大户,郑家二位叔叔只是把他们赶走,没有伤他们性命。”
看看眼前的江波,许山海不禁微笑着点了点头。
离开自己才十多天,现在江波,无论是神态还是眼神,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起码,在许山海眼中,江波不再是之前那个满脸稚气的半大孩子,眉宇间多了几分自信,更没有初见他时,眼中的怯懦和惊恐。
两个木盆端上了桌,木盆里是切成拳头大小,堆起来的猪肉,旁边盆子里是水煮的野菜、焯过水的芭蕉芯、切块的腌酸笋。
每个人面前的碗里,都倒上了略显浑浊的水酒,这是继大驴兄弟成亲后,人数最齐的一次聚餐。
众人举碗,一片喧闹声中,一口喝掉了半碗酒,林宗泽没急着吃东西,反倒是侧过身子,问坐在身边的郑伟义:“你们这个时候过来,遇上什么事了?”
伸手拿了一块肉,刚准备送进嘴里的郑伟义,赶忙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林宗泽说道:“三哥,是赶着给你送银钱来了。”
“给我送银钱?”林宗泽反问道。
郑伟义把头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拿下了五个村子,抄了十几个大户,光是银钱和值钱的细软就装了三车。财货太多,我心里不踏实,所以,赶紧运过来。”
郑伟义说完,林宗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他这一看不要紧,郑伟义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中暗暗发毛,不知道哪句话说错,让林宗泽不满意了。
“哈哈哈!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么快就拿下了五个村子。来来来~~~把酒满上,陪我喝一碗!”林宗泽突然大笑,站起身,一只手端起碗,一只拍着郑伟义的肩膀。
“疯子,再去秃子那里多拿些酒来!”大队人马转移到庄子这边来,木民村那边,非但没有出岔子,反倒在很短的时间内接连拿下五个村子,这等好事,值得多喝几碗。
已经连喝了三碗的吴立峰,听到林宗泽的吩咐,耷拉着脸说道:“刚才秃子在清点大驴他们拉来的东西,根本不搭理我,我才拿了两坛酒就被他赶出来,这会儿再去,死秃子门都不会让我进。”
“呃……这个秃子。”看着吴立峰的苦瓜脸,林宗泽也只能悻悻然的嘟囔了一句。
“不管了,我们吃饱喝足再说,秃子不给酒,我们就不把肉留给他。”嘴上开着玩笑,众人都知道,只要林宗泽开口,李应全怎么可能不给酒?
一片笑声中,众人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相互间还不时的调侃、打趣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