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陈云开自是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但饶是长剑营儿郎们包括周围的老百姓情绪都是很高,但陈云开却并没有丝毫轻松之意,而是一直在盯着外面始终不曾停息,且越下越大的雨势。
说到头。
还是他有点大意了,没有对天气问题足够的重视!
以往。
不论是后金还是明军,真动手,特别是打大仗,最早都是秋末,大多数都是在深冬。
这真不是没道理的。
冬天是最稳定的季节,食物易保存,也不会有什么传染病,是容错率最高的时候!
反之。
此时陈云开他们长剑营的营地,虽是刻意选择了不是最低点的海边,靠海那边有数处悬崖。
但毕竟靠海,地势究竟还是低了!
这就导致周围许多雨水,一直朝这边涌过来。
饶是很多工兵儿郎正带着辅兵们急急挖掘排水渠,短期并未有什么大碍,却着实有点狼狈。
再者。
也是更关键的。
今天死人太多了,鲜血遍地,雨水也么一冲刷,鬼知道这些雨水里有多少细菌……
长剑营在出征之初,虽是已经准备了诸多药物,但肯定没准备这些被俘的老百姓的……
所以。
一旦有什么意外,产生了什么疫病……
陈云开都不敢去想那等可怕后果!
“帅爷。此役战果已经统计出来了。”
这时。
卢斌兴奋的赶了过来,忙恭敬禀报道:
“帅爷,此役咱们长剑营各部总共阵亡二百二十三人,重伤十五人,轻伤六百七十余人。但是,咱们缴获了一千一百二十六级鞑子首级。其中,真奴四百三十二级,蒙古八旗二百二十余级,还有各种兵刃铠甲无数!帅爷,大捷,这绝对是大捷啊!”
陈云开心情这才稍好了一些,但还是很不满意。
今天之战,双方对冲的真不多,怎么还阵亡了这么多长剑营儿郎?
但近乎一比五还多的交换比,陈云开俨然也很满意了。
须知。
这还不算在长剑营战阵外被击毙的那些狗鞑子。
主要这些狗鞑子的首级,长剑营是没法去收尸的。
如果算上这,不到一比十,怕也差不多了。
“老卢,辛苦你了。但这会儿你还得再辛苦一下!你去百姓营地那边亲自盯着点,再次告诫他们!一定要洗干净手,绝对不能喝生水!违者,就地格杀!尸体就地焚烧!”
“帅爷,您,您是担心会有疫病吗?”
卢斌反应还是很快的,忙是瞪大了眼睛。
陈云开重重点头:
“老卢,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咱爷们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可不能轻易便把大好局面交代了!”
卢斌顿时便来了斗志,忙把胸脯拍的噼啪响道:
“帅爷,您便放心吧!这些琐碎事都包在我老卢身上!哪个敢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待卢斌离去,陈云开也迅速下了高台,却是饭都不吃了,亲自去巡营!
他必须要确保麾下长剑营儿郎们在这方面也不能出现丝毫问题!
这把冯妙儿都搞懵了。
她一直在陈云开的中军大帐这边等着,等着陈云开回来,一起吃庆功宴呢。
谁曾想……
陈云开竟派人传讯回来,他去巡营了,和儿郎们一起吃,不回来吃了?
这是什么情况?
明明好不容易才打了大胜仗,不好好休息放松一下,却是在此时去巡营?
陈云开的脑壳难道被驴踢了不成?
一时间。
冯妙儿刚对陈云开生出的那点好感,顿时又烟消云散,只觉陈云开就是个变态,根本就没有一点人滋味!
…
相比于长剑营战阵内的兴奋与喧嚣。
此时的后金军战阵,从皇太极的王帐到底下各个小主子的帐内,个个却都是‘愁云惨淡万里凝’……
虽然他们都已经预料到了,威震天下的陈云开是块硬骨头,绝不好啃!
却又哪能想到……
今天这一战,大金只阵亡就阵亡了两千多,再算上受伤的,伤亡人数怕是直逼四千规模了……
这是个什么概念?
几乎就可以说,但凡今天冲在战事第一线的,就没一个有好的……
关键。
若是当场就死了,倒也是解脱了。
可……
那些受伤却不致命、还没死的,那就惨了……
真的是太惨了……
不论是被鸟铳的铅弹击中,还是被长剑营的炸药包碎片击中,根本就不好治!
本来很多只是手臂或是腿上受伤的勇士,只需取出异物,清理好伤口便没事了。
却是因为这些异物着实难以取出来,军中有这等手段的萨满人又少,便导致很多勇士,这会儿竟是活活疼死了……
这么搞下去,大金国众人,谁又还有什么斗志可言?
“都说说吧。此役,大家可有什么良策?”
皇太极的王帐中。
此时正在举行大军议。
各部的王爷、旗主,大主子等,都基本到齐了。
但此时。
帐内气氛却是一片沉默,根本就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出来说话。
还能说什么呢?
大金国多少年了,都不曾遇到这等可怕局面了。
关键。
陈云开这根本就没有破绽,他们都没有破敌之法,又能说什么呢?
这导致皇太极都不太好控场了,只能亲自出来掌控节奏。
半晌。
还是济尔哈朗看不下去了,不能再让局面这般冷场,忙恭敬出列道:
“大汗,陈云开此人,鹰视狼顾,狼子野心,手段又是超群,与之硬钢,怕是不智啊。加之我大金的后续粮草此时也没有全过来,或许,咱们可以稍缓几天,看看局面再做决断不迟。”
多尔衮早就不想打了,一见济尔哈朗开了口,忙也出列道:
“大汗,奴才也认同郑亲王的意见。陈云开这狗贼之所以盘踞在此,目的无怪乎还是旅顺腹地!咱们这般紧逼着他,他怕是不会轻易露出破绽的。反倒不如缓一缓,让他露出破绽来,咱们再做决断!”
皇太极看了两人一眼,却是不说话,反而是看向了礼亲王老代善,笑道:
“二哥,您怎么看?”
代善岂能不明白皇太极的深意?
这般时候,就算是明知是错的,却也必须得把架子稳住!
哪怕不想打了,也决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轻易让人看出来!
虽然代善这几年看皇太极也不是太爽,对他很有微词,奈何,这等时候,代善这等老油条,自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忙有些疲惫的拱手道:
“大汗,奴才虽认为郑亲王和睿亲王说的都有道理,却并不认为此时是放松对陈云开部压力的时候!非但不能放松,反而要持续加大压力!明日,我大金就算不进攻,却也必须要保持对陈云开部的足够压力!绝对不能让他们喘过气来!否则,一旦被他们认定真正站稳脚跟了,局面怕才更不好收拾!”
“阿玛,儿臣赞同礼亲王的意见!”
豪格对皇太极还是有了解的,一见皇太极点头,忙是出列补刀。
“大汗,奴才也赞成礼亲王的意见……”
岳托、硕托等代善的儿子们,也都是出列表态。
眼见这般。
拜音图、伊尔登、遏必隆、索尼等人也忙出来表态,支持代善。
济尔哈朗一看这般,这才回神来,不由微微苦涩,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忙也急急调转枪口道:
“大汗,奴才忽然也想明白了,确实是得对陈云开继续保持压力,这样才能逼得他犯错!奴才也支持礼亲王的意见!”
多尔衮与多铎相视一眼,都是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与恶心,却也没办法了,只能也出来表态。
见众人终于达成了统一意见,皇太极脸上也止不住露出一抹微微笑意,道:
“既是这般,明日,我大军继续对陈云开部保持压力!此贼不除,我大金怕寝食难安那!”
…
“阿哥,他这般瞎几把胡搞,咱们怎么办?仅是今日一战,咱们就损失了四百多勇士,怎么回去交代哇……”
待军议完毕,回到了自己帐中,多铎再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吐糟。
多尔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虽然这明摆着就是皇太极借陈云开的手,在削弱他们两白旗,但这毕竟是阳谋,他们还没办法反驳的……
一天就死了一个半牛录……
饶是多尔衮,心里也在不断的滴血,痛不欲生!
但现在他们哥俩肯定没办法跟皇太极撕破脸,还是得委曲求全,忍辱偷生!
片晌。
多尔衮长叹息一声道:
“十五,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他至少有一句话没说错!陈云开此贼不除,我大金寝食难安啊!再者,接下来若是有机会,咱们能突破那陈云开的营地,一定要搞几个炸药包,好好勘察勘察,这到时是什么鬼东西!”
“阿哥,你是说……”
多铎顿时瞪大了眼睛,来了精神,忙是看向多尔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