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夜晚的铜堤山,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野兽嚎叫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风,穿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悲鸣,几声夜枭的凄厉叫声划过夜空,在山林间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田彪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恐慌与绝望。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如此的无助与脆弱。
他明白,自己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如果宋江的一支人马追到此处,将此山围困起来,不出三日,他们将束手就擒。
他的两名爱妃花娘、锦娘抱头痛哭,不知所措。
这两个在平日里在他身边争奇斗艳、笑语盈盈的女子,此刻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之中。
而田彪身边的护卫有的低声祈祷,有的唉声叹气,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绝望的气氛。
田彪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与自责。
他知道,一定是手下人内外勾结,里应外合,致使汾阳陷落。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荒淫无度。
他最后悔的是杀了邬后,邬后是邬梨的胞妹,邬梨在襄桓尚有数万人马,但是他杀了邬后,已经成了邬梨的仇人,等于是绝了自己的后路。
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哪怕时空倒转,再让田彪做一次皇帝,他仍然是那个田彪,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
夜深了,万籁俱寂。
一弯残月隐没在浓云之中,山中夜色如漆,伸手不见五指。
天空中闪过一道闪电,一声闷雷轰隆隆滚过。
“哗”倾盆大雨倒灌而下。
这下可苦了山林中的兵士。
这些从汾阳城中狼狈逃出的败兵,连军帐都没有带,只好任由大雨浇淋。
最悲惨的是田彪的两名爱妃,被浇成了落汤鸡,她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只是一味抱头痛哭。
田彪的护卫报说在附近发现一个山洞,可以暂避风雨。
田彪立即与两名爱妃来到这个山洞之中。
到了山洞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山洞?分明就是山坡下的一个岩窝。
里边只能勉强挤下三五人而已。
即使如此,也总比在外边强。
两名爱妃拥着田彪坐在洞里。
半个时辰之后,雨势渐小,此时已是深夜,疲惫不堪的田彪倚在洞壁之上,他的脑海中全是洪水肆虐的场景,以及那些惊恐无助的面孔。
突然,洪水之中涌出无数恶鬼,面目狰狞的向他索命。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随时都会跳出胸膛。
他吼叫着奋力挣扎,猛然醒来,才发觉是做了一个噩梦。
一阵轻微的抽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田彪点亮火把,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花妃正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掩面,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的心中一阵凄凉,他起身,缓缓走到花娘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试图安慰她。
但当他触碰到花娘的身体时,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花娘的恐惧、绝望、无助,都通过这冰冷的身体传递给了他。
田彪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别怕,有我在。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
然而,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花娘身边的锦娘,浑身颤抖着,嘴里直喊冷。
田彪一摸她的额头,滚热烫手。
原来方才被大雨一浇,娇弱的锦娘受了风寒,发起烧来。
田彪哀叹一声:“天亡我也!”
最要命的是,逃到山上的一千余人,没带一石粮草。经大雨一浇,士气低落,每一声风吹草动都似乎在宣告着末日的临近。
天色微明,在铜堤山的山道之上,一位风尘仆仆的身影匆匆而来。
此人身着便装,面容疲惫却难掩眼中的坚毅。
“快,我要求见陛下。”
一名士兵惊呼一声:“房大人!”
“快,带我去见陛下,我有要事回禀。”
来人正是出使西夏国的晋国特使太尉房玄度。
那士兵立即带着他来到田彪藏身的山洞。
田彪看到房玄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房先生!你……你回来了!”
田彪几乎是踉跄着迎上前去,双手紧紧握住房玄度的双臂,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陛下,我找得你好苦啊!”
房玄度跪在地上,面色激动:“陛下,听说汾阳已失,我便绕过汾阳,前往太原,结果走到半路,方知太原被淹,如今到处都是洪水,我只好上了铜堤山,原来陛下就在山上,真是天不绝晋啊。”
“你出使之事如何?西夏国可有回复?”
田彪最关心的是搬兵的事。
“启禀陛下,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不负所托。西夏国已应允出兵相助,派大将呼兰海达率十万大军日夜兼程来援,我们尚有转机!”
这一消息如同春雷炸响,瞬间驱散了田彪心头的阴霾。
他紧握双拳,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天不绝我!天不绝我!房先生,你可是我的救星啊!”
然而,喜悦之余,田彪也不免忧虑,另外两路援军至今杳无音讯,让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但眼下,西夏的援军无疑是最大的希望,他必须振作起来,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好准备。
正当田彪与房玄度商讨对策之际,山下突然鼓声震天,杀声四起。
关胜、董平、唐斌、鄂全忠率领的宋军如潮水般涌来,将铜堤山团团围住。
关胜等将本可当日就追上田彪,因为洪水泛滥,迟滞了宋军追击的速度,直到第二日才赶到铜堤山下。
关胜的哨探向他报告,田彪的残部已经退往了铜堤山上。
关胜当即下令,将铜堤山下山之路围堵住,准备将田彪残部歼灭在山上。
田彪站在高处,望着山下黑压压的敌军,心中虽有惧意,但仍然怀着一丝希望。
他想在山中坚守,只要西夏的援军一到,宋军必退。
只是他想得太天真了,这铜堤山上是“水断粮绝”之地,再说西夏国远在千里之外,如何能解除他的危机呢?
但他也深知,生死存亡之时,唯有背水一战,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誓死守山,等待西夏援军!”
田彪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可是晋军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他们现在饥渴交加,加上昨晚被雨水浇了半个时辰,很多人已经病倒在地,哪里还能打仗?
虽然田彪下了命令,大部分晋军士兵仍然躺卧在地上。
很多人只有一个心思,等宋军上来,就缴械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