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瑞微微皱眉,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他是谁了!就是那日在楚馆和那玉老板亲亲我我的男子。
何瑞对他那日的印象很是一般,应该说是很差!于是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哦,是你啊。”
她并不打算介绍自己。
“在下姓白,名楚萧,你叫我楚萧就好。”白楚萧笑嘻嘻道,一双明眸弯成了一对月牙。
何瑞礼貌却又些冷淡道:“我叫何瑞。”
说罢便转过头去了,白楚萧颇有兴味地看着何瑞单薄的背影,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来的人渐渐多了,原先就相识的早已兴奋地交谈起来,彼此不相识的也热络地自我介绍,还有积极引荐的,周围渐渐嘈杂起来。
学堂里的人正聊得起兴,门口处走来一个人,只见他身形伟岸,面容端正,留着山羊胡,颇有文人的气度风貌。
这人走到中间,俯视着坐在下面的学生,学生们见人来,知道应当是他们将来的先生,便很快安静下来。
“诸位有礼了,不才姓程名于司,乃桓武三十四年探花,曾任吏部仪制清吏司主事。”
何瑞暗道:官倒是不低
程于司扫视这些学生一遍,道:“如今忝为诸位师傅,以后便要多多担待。所谓‘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望诸位日后能刻苦奋进,学以致用。诚如《礼记》中所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便是我对诸位最大的期许。”
话虽说的好听,但语气却很是严厉。
程宇司顿了顿,又道:“吾以为德重于才,做文章诸位尽力而为,若实有一二纰漏,或可原谅,但若德行有亏,为师必不轻饶。”
古代文人比较含蓄,大家并没有一一做自我介绍。
程于司不喜欢说废话,上来就详细介绍了乡试的考试时间、考试形式和考试内容,更详细地介绍了中举后的种种流程,因为乡试不久之后便是省试,所谓两榜进士,飞黄腾达便就是从这儿来的了。
中间休息了两次,何瑞环顾一周发现竟然只有她一个女生!
怪道她刚才还想,分明是两人一桌的,怎么同样的桌子,这桌只有她一个人,原来是没有旁的女生了,男女有别,自然也不会安排男生同她坐在一起。
原来的同窗,除了莫展旭还有傅湛糖,就坐在北边第三排靠近过道的位置,以及本来就不太相熟的张政,坐在靠后的位置。
何瑞再一次对她的位置感到无奈:这个位置也太显眼了吧,正中间第一排而且只坐了她自己一个人。
虽然这桌只有何瑞一人,但是何瑞只坐在左边,一应笔墨纸砚等也只放在靠左边的地方,并没有占用旁边的位置。
正当何瑞无聊时,斜后方的白楚萧笑嘻嘻地凑上前道:“何瑞,你原先是在哪个学堂读书的呀?”
何瑞依旧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四德学堂。”
白楚萧笑道:“哇,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何瑞翻了个不着痕迹的白眼,敷衍道:“还好吧。”
白楚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诶,这么说你和傅公子一个学堂啊。”
“嗯。”何瑞不冷不热地答道。
……
皇宫最闲静雅致的所在便是御花园东边,太后所居的康华宫。
此时,康华宫正殿的左次间内,罗汉榻上正坐着一容貌端庄大气的妇人,虽然衣着简洁,但是举手投足间却透着雍容之气,只是细细看去,其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淡漠孤冷之色。
“青儿怎么还没来,前个儿来了两匹对鸟菱纹绮地乘云绣的蜀锦,这衣裳是浅绿的,青儿穿最合适,她穿这个颜色显白一些。”钱青儿比较吃这个颜色,钱太后一直留心记着。
康嬷嬷拿着手中的长杆团扇轻轻地给扇着:“太后,您直接派人送到将军府上就是了,何苦还让姑娘再跑一趟。”
“宫里前几日选进一匹绣娘还有成衣匠,我看他们的制衣功夫不错,想着让青儿过来量体裁衣做几身好衣裳,再说几日没见青儿哀家也有些想了,正好留她在宫里小住。”
“太后最疼姑娘了。”
“哀家就这么一个亲侄女,哎……”太后看着茶盏氤氲着的热气,陷入思绪,忍不住回想往事。
康嬷嬷轻声安慰道:“太后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
——
先帝还未去世时,钱家便是世袭罔替的侯门,家门显贵,等到了钱老侯爷的时候更是如日中天。
钱老侯爷同钱老夫人育有一对儿女,女儿钱婷雪稳重贤惠,深得先太后喜爱,被选入宫后不久便成了皇后,儿子钱纪轩,早在十三岁就入伍习学,前途璀璨,不可估量。
当时钱老侯爷在外征战,屡次立功,以一己之力抵挡了整个乌恒的进犯,为边疆百姓赢得了长期的安稳,深受朝廷重用。
父亲在前朝得力,钱婷雪又生有两位皇子,其身份贵重更不用言说。
谁知后来一次行军时,钱老侯爷的大军不知怎的受敌军埋伏,整个大军十一万人最后仅剩三千。
先帝大怒,尽管钱老侯死于乱箭,却依旧将钱家抄家夺爵,钱夫人自戕,钱纪轩则被发配边疆充军。
风云骤变,钱沛雪立时从天上掉到地下,身在后宫,除了日日以泪洗面,为家人苦苦求情旁的什么也干不了。
先帝将她冷落深宫,众嫔妃更是落井下石,她性情孤傲,不善心机,后被宠妃陷害,被先帝幽禁,两个皇子也被送给先太后抚养。
整整十年凄凉孤寂之苦,她时时梦见家族衰败的凄惨、丈夫冰冷的面孔、贱人得意的笑声、孩子思念母亲的哭喊……钱婷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十年,也就是这十年,另一边远在乌恒的钱纪轩才得以成长起来。
他从最最末流的兵卒做起,艰苦的环境、颠沛流离的生活、狡诈世俗的人情、沙场上生死不定的残酷让他更加冷静沉稳。
凭着年少习得的一身本领,钱纪轩很快便在沙场脱颖而出,淌着鲜血踩着尸身得来的总旗之职让他得有领兵之权,也正是从此开始,其卓越的军事天赋才得以显露,一路高歌猛进,带领手下军队在西北蛮荒之地一跃成为虎狼之师。
先帝再度重用,钱家苦尽甘来,而她这边也得以沉冤昭雪,她的孩子身为杰出的嫡子,也得以登基为王,君临四方。
“参见太后。”
进门参拜的钱青儿将钱太后从思绪中拉回来,钱太后招着手道:“快过来。”
“姑母。”钱青儿笑着过去拉住姑母的手。
自从回京以来除了父母以外,姑母是最疼爱她的人了,尽管一开始对这个身份贵重的女人有些敬而远之,但却架不住钱太后无所不用其极的疼爱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