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正月初五,田桂秀大婚的日子,何瑞协王妈往榆庄赴宴。
还没进门就见田家门前停着几辆马车,人来人往的,看着很是热闹。
田家夫妇的儿子田华昌是个举子,在外为官,田桂秀未来的夫家又是田华昌的同僚,田家也算傅庄有头有脸的人家,因此喜宴办得很是盛大热闹。
何瑞刚到时,田家夫妇倒是很热情地上前迎接,田志庆热络地寒暄了几句,就去招待其他宾客了,吴氏只搭了一两句话,见田志庆走开,她也走开了,也不说上茶,也不说让何瑞落座,只把主仆俩晾在那里。
王妈气道:“哪有这样待客的?”
何瑞安抚道:“好了,咱们自己找位子坐就是了。”
主仆二人一同走进堂屋,只见右稍间,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正品茗洽谈着,堂屋里倒是坐了不少妇人,也都聊得热火朝天的
何瑞找了个最下首的位置坐下,王妈则立在一旁,主仆二人到很是默契,都一言不发地听着旁边的人八卦。
“他大娘,听说来了不少当官的。”一胖妇人“压低”声音道。
“可不是吗。”深橘色衣服的妇人回应道,说话间还朝右稍间努了努下巴。
原来那边是当官的,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怪不得招待得那么好。
胖妇人又道:“听说华昌要升官了?”
“是啊,要不怎么来这么多当官的给捧场子。”
“这吴家去年得了个孙子,今年又得了个好女婿,现在儿子还要升官,还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胖妇人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艳羡。
橘色衣服的妇人又凑近道:“我看这嫁妆都得有二十几箱啊。”
“少不了!”胖妇人一努下巴,看向一边。
王妈嘴角忍不住露出讥讽。
当初大小姐出嫁的时候,整整抬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不带庄子门铺,就这样老爷夫人还嫌少。
可是何瑞哪知道这些,只低着头,饶有兴致地听着,心里忍不住好笑。
这些妇人八卦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比连续剧都好看。
可还没何瑞坐热乎,就有两个妇人走到她这儿,笑脸盈盈道:“哎呀,何姑娘,你也来了!”
何瑞认了一会,才略有印象,是庄子上种葡萄的农户,忙起身道:“是,来贺田姐姐大喜。”
两人这边还没同何瑞寒暄完,就又妇人有走来:“何姑娘,王妈,过年好啊!”
“过年好,过年好。”主仆二人笑着回应道。
妇人们又道:“老想着过年去看看你,但是你住在城里,总见不到,现在过完年得闲了,你可得常来啊。”
何瑞依旧十分客气:“好好好。”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寒暄了好一会才离开。
旁边的这两个妇人是外庄的不认得何瑞,但似乎是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两人也不聊天了,只拿眼睛频频地朝何瑞这儿打量,何瑞被看得直发毛,要起身离开。
何瑞道:“我去看看田姐姐吧。”
王妈想着姑娘家出嫁,都是闺中好友前去相伴,她一个妇人就算了:“姑娘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也好。”
何瑞刚进去,就看到田桂秀一身明媚正红妆,一个银发的老妇人扯着红线正在给她绞面,旁边还坐着一个章丹色衣裳的秀丽女子,模样倒还水灵,只是脸上的脂粉有些太过浓重。
何瑞一进去,那女子就对着何瑞上下打量,眼神中似有不屑。
何瑞上前贺道:“姐姐大喜。”
这边田桂秀刚好绞完面,见何瑞进来很是惊喜,忙道:“妹妹来了,快坐。”
何瑞坐到一边,位子虽然离那女子比较近,只是两人却没有说话。
田桂秀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介绍道:“表姐,这是何瑞姑娘,我娘经常说的那个极有能耐的姑娘就是她。”
那女子听到这话,目有惊讶,接着就换了副脸色,笑道:“哎呀,原来你就是何瑞啊,瞧着还真是不像咱乡下女子,一进来我都没敢搭话。”
田桂秀见表姐挺上道,开心道:“妹妹,这是我表姐,叫玲春。”
何瑞礼貌道:“玲春姐姐谬赞了,我不敢当的。”
玲春闻言娇俏地笑了几声:“我来姨母家做客时,尝尝听人提起你,说你弄得那叫什么酒啊很是稀奇。”
何瑞正想着该如何回复,这玲春的目光又落到了何瑞的衣服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赞叹道:“妹妹这衣裳是云锦的吧,看着就不一样,我还没穿过云锦的衣裳呢。”
说着竟然还上手摸了起来,何瑞略有讶异,却也还是礼貌道:“今日是田姐姐大婚,所以特地穿得隆重些。”
那玲春闻言眼睛一瞥,接着又满脸堆笑道:“姑娘,你是收葡萄的对吧。”
“是的。”
“巧了,我家也想着跟这庄子上的人一块种葡萄,还问姑娘要不要呢。”这话一出,还在往脸上敷粉的田桂秀不禁惊讶地看了过来,而这位表姐却像没事人一般,笑眯眯地盯着何瑞看,搞得好像两人相识已久似的。
田家种的葡萄不少,靠着何瑞这个大客户,去年也赚了一笔,吴氏的姐姐,也就是玲春的母亲看着眼热,想着也能入伙,奈何她家不在榆庄,而是远在几十里外的冯庄,于是就想着让自家妹妹去知会何瑞一声,让她们也加入。
吴氏精明,知道找王妈不好说话,于是就想着等何瑞来再说这事儿,谁知何瑞忙于学业,那段时间没空到榆庄来。
后来,偶然一次田志庆同傅庄头闲聊,不小心说了这事,傅庄头听后当即就制止了,还颇为严厉地训了他们几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可这玲春的母亲却总是把这事挂在口头上抱怨,玲春自然也知道了,这不,见了本尊,话还没聊热呢,就上赶着把这事儿说了。
何瑞心里忍不住冷笑:“姐姐家里已经种上了吗?”
这玲春闻言心里一虚,支支吾吾道:“也快了,过两日吧,听说家里已经买葡萄苗了。”
何瑞眼神锐利地看过去:“这冬日里种葡萄苗可不好成活啊。”
玲春忍不住嘴角抽动,索性道:“妹妹且就说要不要吧!”
“不知姐姐家里的葡萄种在哪儿?”何瑞继续道。
“也没多远,就在冯庄”
“冯庄?不知有多远呀?”
“也就八十里地吧。”
何瑞服气大于无言,垂眸略略思忖,尽量让自己笑得亲和些:“玲春姐,不太好意思,这个确实好不通融,实在太远了。”
玲春闻言,无所谓道:“我们自亲摘了送来不就好了。”
何瑞轻叹一口气,继续耐心解释:“玲春姐,这边的葡萄都是我和傅庄头,还有好些人监管着种的,饶是如此产量都不算是很高,你们家太远,我自然是监管不到,到时候产量可能还会更低;再加上,破损脱枝的葡萄我们都是不要的,就算葡萄运来,质量能达标的恐怕会很少,可能都不会够你们回本。我们对葡萄的品种和品质的把控都较为严苛,葡萄采摘的时间也都是根据葡萄生长状况灵活确定的……”
这玲春越听脸色越垮,干脆直接打断道:“那就是不行呗。”
“是啊。”何瑞也干脆道。
当然不行,要了她家的就不好意思拒绝别家的,收集散户的葡萄要花大量时间去筛选,有那时间还不如着眼于眼前的葡萄。
关键是,目前生产逐渐走向专业化和标准化,怎么能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表姐打乱,退一万步讲,就算收了她们的葡萄,有吴氏的关系在,那么少量的葡萄也不好再筛选,如此,难道以后你生产多少葡萄我就得要多少葡萄吗?
这玲春哪知道这些,没占到便宜就如同吃了大亏一样,方才的一脸讨好如今也是满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