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塔斯的突然出现让在科德佐恩王都内俄偌恩军团长们错愕不已,虽然早知道这位活化石级别的人物抵达了梅拉,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
自第三魔力潮后长期深居简出的他,直至俄偌恩开启对外征战路线后才再度出现在抑魔法师的视野之中。
年轻的军团长们皆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人物,芙拉索蕾雅在见到凯塔斯的一瞬间拘束地像个孩子,同时她忐忑地希望凯塔斯不要在军务上发表意见,让所有人都难堪,毕竟……他的态度,一直很微妙。
凯塔斯没有让年轻人们难做,他道明了来意,与给元老院的说辞一样——挑战梅拉的高阶魔法师。
在场的所有军团长都想起了凯塔斯成名,并引领俄偌恩走进抑魔的开端,那时的凯塔斯,正是以这样的姿态,征服了所有对抑魔抱有偏见与不屑的魔法师。
芙拉索蕾雅解释了科德佐恩是俄偌恩盟友的事实,然而这无法动摇凯塔斯的想法,他向暗影卫队长发出了挑战。
“最强大的暗影卫队成员不在这里,他形如叛逆,裹挟着我的弟弟谎称科德佐恩正统负隅顽抗,如今正在军团征伐的路线之上。”拉文尼斯解释。
凯塔斯表现得很随和,礼貌地向拉文尼斯施了一礼——以他的资历、地位本可以不这么做。
“之后,我会去找他的,现在,请允许我从这里开始。除此之外,我想知道,科德佐恩还有哪些强大的魔法师。”
军团长们欣喜若狂,他们只在文献中看到了凯塔斯横扫一个时代魔法师的记载,这一次却能够亲眼见证。
然而凯塔斯的要求却让他们失望了。
一处相对空旷的可对战区域,不希望有旁人围观。
不过,他不阻止军团长们从他的对手口中了解他所使用的力量。
军团长们虽然感到遗憾,但想到他对抑魔那极度微妙的态度,也都是释然。
为了防止双方战斗的余波引起骚乱,战斗地点定在了科德佐恩的皇家园林中,并事先对区域内的仆人进行了驱散。
“芙拉,你觉得谁能赢?”裁决军团长欧菲妮亚听闻对抗的钟声敲响,便迫不及待地问,“暗影卫队的人也很擅长体术与武技的,抑魔后贴身近战没准不会吃亏?”
芙拉索蕾雅认为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讨论的,凯塔斯会输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即便他不复当年,俄偌恩也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强大……哦,前不久确实有人质疑过。
瘟疫军团长艾瑞根,这位当年坚定站在魔法师一侧,希望代表魔法师击溃凯塔斯的人,在接连失败后逐渐魔怔,最终选择了投身抑魔一侧,只求一胜。
可在第三次魔力潮后,凯塔斯出言声称抑魔拥有诅咒却无人相信,四处奔走无用的他心灰意冷,逐渐在大众视野中隐退,他与艾瑞根的对抗也以一场惨败画下了句号。
芙拉索蕾雅愿意相信,当年的凯塔斯是真的厌烦了,因此才会自暴自弃地把迭加在自身的光环全都卸下,再用一场失败毁掉自身积累数十年的一切。
但艾瑞根不这么认为,在凯塔斯再度活跃并与之接触后,他始终以胜利者自居……直到私下里,两人度过漫长岁月的又一次交锋结束。
同样没人能亲眼见证交锋过程,但原本应该出现在梅拉前线的艾瑞根需要其他军团长补位,就连派发给他的军团也被分配给了同样是先锋的奥卡与塔雷,且元老院并未明文斥责艾瑞根……
种种迹象说明……艾瑞根恐怕输得很惨很惨,以至于心态崩溃,无法作为先锋现身。
军团长之间的风吹草动都难以掩饰,艾瑞根的遭遇让不少人都浮想联翩
相隔三个魔力潮,堪称抑魔先驱级人物的他,如今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会不会,寻觅到“解”?
就像他当年为俄偌恩带来了抑魔一般,“解”也将是由他亲手挖掘而出,这一次到达梅拉,所为的,就是求证。
计时的沙漏被反转,众人皆是翘首以盼。
场地内,爆炸的响动已经出现,魔力与抑魔碰撞荡漾开的涟漪可以被清晰感知。
但不多时,这种剧烈交锋的魔力碰撞便不再上演,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以及时不时打碎静谧的金属交击声,由缓渐急。
终究是科德佐恩的王,暗影卫队不曾像这群军团长说的那般轻易落败,让他脸上浮起了几丝自得。
这份满足与优越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众人反应过来时,暗影卫队长与凯塔斯已经走了出来。
暗影卫队长握剑的手仍在颤抖,这个动作瞒不过在场的人,结果,不言而喻了。
“可以请下一位魔法师了。”
凯塔斯像是面试官,刚刚无情地筛掉了一位不合格的面试者,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审阅下一位。
“凯塔斯大人,您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欧菲妮亚善意的劝说让凯塔斯愣了一下,他看了看仍在剧烈喘息的暗影卫队长,又看了看神情微妙的拉文尼斯,改了口。
“也是……先休息一下吧,毕竟,是一场激烈的对决。”
暗影卫队长敬佩地向凯塔斯离去的背影施了一礼,他很清楚对方是在维护科德佐恩的颜面。
“什么感觉?”眼前凯塔斯已经彻底走远,芙拉索蕾雅忍耐不住,问。
暗影卫队长看着还在微微发颤的手,回忆着刚才对战时的场面,有些恍惚。
“一开始,我还能从魔力抑制中找到机会挣脱抑魔的纠缠释放魔法,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像是掉进了泥潭之中,脚下的大地如同泥浆包裹着我的双腿,不仅魔力难以调动,就连我的步伐都被迫紊乱。”
“我用体术、物技予以还击,试图撬开抑魔施法的间隙,以缓解压力,释放魔法……但,凯塔斯阁下这方面的手段不亚于我,他还能在攻击间隙穿插抑魔法术……”
“窒息,越打,就能感受到那股无力反抗的窒息感,像是每一种选择,都被他洞悉,并被提前预防……”暗影卫队长坦言,“即便不是抑魔,他掌握的是魔法,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占到便宜……因为,我感觉,他直至最后,都未曾展现出全部实力。”
语言苍白无力,暗影卫队长认为只有真正站在凯塔斯的面前,与之对抗,才能理解那股让人绝望的气势。
他始终温和地笑着,礼貌得体,可越是这样,注视着那张脸的暗影卫队长,越能感觉到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压迫感,仿佛他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无论从哪个角度仰望,他都是如此险峻、陡峭,让人未曾尝试,就心生胆怯。
而他未曾明说的还有一点……令自己难以还手的抑魔之力中,它似乎感觉到了,与之截然不同的东西,然而战斗时无法详细分辨,这让他最终只能归类为自己的错觉。
军团长们的猜测没错,凯塔斯在科德佐恩未逢敌手,几乎每一个与之交战的高阶魔法师都能感觉到他仍有余力未发,这让一些人心中所想的“高阶魔法师如果以生死相博,胜负未知”成了一句底气不足,自欺欺人的话。
反倒是凯塔斯笑着说了一句:“没事,这只是摆在明面的高阶魔法师,这世界上总有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强者,我在俄偌恩时就感受过了这一点。”
即便是桀骜阴沉的拉文尼斯,都不得不承认,凯塔斯给足了科德佐恩尊重。
没有事先通知,前一日说着要去寻找其他高阶魔法师切磋的凯塔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都,一切就像是他来时那般突然。
而他也确实如同之前所说的那般,拜访了那位公认的,最强的暗影卫队长,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最终仍旧是凯塔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也是在这时起,凯塔斯这个名字,与之对应的那段历史,开始在梅拉大陆上流传,只不过,传播这段故事的人,有意无意地略过了他第三次魔力潮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梅拉人知道的只有,一位强大的抑魔法师,正在挑战全梅拉最顶尖的魔法师。
发生在俄偌恩大陆上,让全大陆魔法师最终走向抑魔的历史,似乎正在重演。
无论是与俄偌恩合作的国度与种族,还是已经将俄偌恩视作入侵者,发誓要将其彻底赶回俄偌恩本土的梅拉人都在激烈议论着他。
谁能率先让凯塔斯在梅拉大陆吃亏,取代了梅拉人以往茶余饭后最大几个谈资,其中赫然就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诺埃尔的私生活、塞拉的晨曦领日常、暴食者的餐桌。
科德佐恩的高阶战力圈已经无人,那么接下来,凯塔斯大概率会在与之接壤的教国或者斯莱戈中选一个……至于四大国缓冲地带中那些可能存在的隐藏高手,大概只有喝醉酒的懵子才会真的相信这里面存在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惊世之人。
民间的议论纷纷通过寂静者飘到了诺埃尔的耳中。
“哎,说说看吧,凯塔斯·特菲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被迫吃着手抓饭的温蒂头也不抬,一言不发,但听到这个名字时,她突然愣住了,缓慢地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个人造访了梅拉,四处找梅拉的高阶魔法师切磋,现在人们都说他在横扫了科德佐恩之后会来斯莱戈转转。”诺埃尔把装着饭和菜的托盘挪开,托着腮,懒洋洋地瞟着她,“前军团长,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温蒂冷笑。
诺埃尔笑眯眯地注视着她:“伱会告诉我的。”
“……”
“……”
“他,是一个争议很大的人。”
“大到什么地步?”
“有人认为他为俄偌恩带来了迥然于魔力的体系,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有人认为他的抑魔之力后患无穷,令诅咒绵延。”温蒂说,“俄偌恩成立元老院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一旦谈及,难免触碰到我所说的这两点,因此……很微妙。”
元老院作为全俄偌恩的最高行政中枢,它的建立根基正是为了全俄偌恩寻找抑魔的“解”,因此凯塔斯只能是先驱,也必然是抑魔的先驱。
但偏偏,凯塔斯的立场微妙至极,在第三次魔力潮后不久,他就发现了抑魔带来的诅咒,并且发出了警示,也就是说,他是厌恶自己抑魔先驱这个身份以及事实的。
诺埃尔也不嫌弃温蒂刚刚抓过,拿过勺子吃了一大口——这几日为了接收难民的事情,他忙得焦头烂额,不仅饭没吃好,就连那一晚缄默提议让温蒂享受一些特殊的教训,也被他暂时搁置了。
他讨厌这么忙碌……但又不得不全身心投入进去。
“你呢,你怎么看他?”
看诺埃尔吃得那么香,温蒂咽了口唾沫……尊严让她不愿意为一口饭开口,她只得赶紧说下去,力求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
“在我出发前,他把瘟疫军团长艾瑞根打得无法出征,艾瑞根在军团长中实力排名前列,能让他心态崩溃……我觉得,他的功与过,我都没什么资格去评价。”
温蒂说得快,诺埃尔吃得更快,在书记官菲比惊讶的目光中,饭菜已经少了三分之二。
“想吃?张嘴。”
看着诺埃尔递过来的饭菜,温蒂身子后倾,一脸嫌恶。
“哦,不想吃啊,看来你不饿。”
说着,在温蒂的注视下,诺埃尔完成了光盘,顺带着喝光了桌上的茶水……
“希露薇,她还不饿,懂了吗?”
吩咐着,诺埃尔起身离开,只留下一桌汤汤水水,和被啃剩下的骨头。
温蒂傻眼了。
缄默出现在了诺埃尔回寝宫的路上。
“有一对父女,说是受凯塔斯的恩惠,来到了克莱斯托,把这本书交给了你。”
诺埃尔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蹙着眉翻开看了几页,只觉得一阵头晕……天书不过如此啊,俄偌恩的文字谁能看懂啊!
缄默明亮的眼睛让困傻的诺埃尔一瞬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