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抵达死域边缘,通讯凋像的颤动让三煤球止住了身形。
“路禹,刚刚晨曦领收到了欧尔库斯发来的信息,但也许是魔力潮下波动过大,信息已经残缺,无法知晓准确内容,只是隐约能听清‘神殿’一词。”
路禹一怔,心中直打鼓。
“难道是摩斯塔纳那边出事了?”这是塞拉的第一反应。
“我们的蘑孤们重塑身躯完毕了?”这是路路的反应。
找了一个安全的区域,在地上刻画下进入神殿的法阵,路禹的触手突然顿住。
“我们现在这个状态,通过法阵进入召唤神殿的会是我们三,还是只有我?”
一个问题问倒了两个天才。
路路先是否定,认为这瓶魔药远没有狠到让他们的意识完全相连,最多是情绪上有所共鸣,但是说着说着便又有些不自信了。
塞拉试图从法阵刻画方面入手解答,但是一想到这是世界意识制造出的精神空间,她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角度度量。
三煤球只好把整个身躯全都埋到法阵之下,以确保安全,这才正式启动。
一阵恍忽,路禹以煤球之姿现身召唤神殿,这里不再空旷无垠,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幢庄严、巍峨的宫殿,穿过精心打磨的晶石与大理石构建起的门廊,映入眼帘的是内部墙壁上绚丽夺目的彩窗玻璃,以及那杂糅了教堂的神圣与歌剧院的开阔典雅的内部空间。
他上次到来,这里只有塞格罗留下的一地废墟以及他那张小小的大理石茶桌,由于从未久留,因此路禹也从未想过对这里进行修缮。
然而魔力潮后长期呆在神殿内摸索、整理信息的欧尔库斯却凭借着自己从无数书籍中阅读而来的知识,将风格迥异的装饰收纳到了这一神殿之内。
你能在墙壁上见到蛇人族用以祭祀的先祖残蜕,也能在某张摆设于神殿之内的桌子上看到以海妖鳞甲作为桌布出现,更能找到石巨人跳跃的心脏被镶嵌于石墙之内持续跳动……
说神圣不神圣,说诡异不诡异,说庄严不庄严,颇有点神圣罗马帝国的味道……
路禹瞥了一眼自己两侧安静的两个煤球,呼唤、聊天室沟通都没有响应,迅速意识到她们很可能被世界意识挡在了神殿之外。
但这一瞬间的感知也让路禹突然意识到,召唤神殿不只有他和欧尔库斯!
穿过一排排彷照天穹之上泡泡建造而出的,展示召唤物信息的悬空水晶柜,路禹找到了欧尔库斯,同时也顺着欧尔库斯的视线看到了坐在神殿不同角落椅子上的三个人。
“别急,是我。”
轻声的交流化解了欧尔库斯的警惕心,他没有问路禹是怎么搞成现在这副模样,而是直入主题:“三个先驱者,魔力突然井喷之后集中出现神殿之内,几乎每天都会造访,并在神殿中四处闲逛,交换信息……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我第一时间向你发出了信息,并且持续发送,但看来信息传达并不顺利。”
路禹审视了四位先驱者,虽然进入神殿会以现实中的模样现身,但是抵达召唤神殿的一瞬为自己的造型进行些许程度的更改是允许的,比方说……三个人无一例外,或用衣物,或用装饰品,遮挡了面容。
警惕性十足。
身着红衣,并撕扯下裙角遮挡面部,只留下两个窟窿露出一双明艳动人眼睛的红发女人有着格外苗条的身段,进入召唤神殿时她似乎便日常穿着造价高昂,点缀着晶石磨碎的小颗粒纱衣行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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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她与其他先驱者保持的距离最远,直接缩在了西南角落之中,并且高高地漂浮而起,俯视着下方。
她的右边是一只蛇人,与猫荆不太一样,她的蛇族血统占比更高,因此身躯也是为蛇,长出了细而短,让人怀疑与婴儿无异的手脚。仿佛淬过火的鳞片反射着彩窗玻璃投下的光,渐变而朦胧的光晕闪烁。
当路禹到场后,蛇人冰蓝色的眸子里便闪现出一抹异色,在看到他与欧尔库斯近距离交流后,一直沉默的他表现出了表达的欲望。
最后一位先驱者是一只比人还要巨大的蝴蝶,看着她身后轻轻扇动的五彩斑斓的蝶翼,路禹丝毫不怀疑她完全展开蝶翼能将神殿中所有人拢在怀中。
路禹在打量三位先驱者,三位新造访神殿的召唤先驱也在打量着他。
“有问出什么吗?”
“很谨慎,唯一可以知晓的是,他们极有可能是靠近梅拉大陆的家伙。”欧尔库斯小声说,“我故意聊起‘蓝水英雄’的事迹,并编造了你途径各个大陆的经历,在提到梅拉时,蛇人和那个红发的女人有反应。”
“他们知道先驱者的意义?”
“都清楚,但是在抵达神殿之前,他们似乎坚信自己是那个唯一。这也是我猜测他们极大可能与你不在同一大陆的原因,如果在梅拉,他们不可能没听过暴食者的称号,只要知道了你的事迹,很难不会产生与之碰一碰的念头。”
“也就是说,他们与我们不同,是在得到了某些类似于启示的信息完成了觉醒之后才被引导进入神殿?”路禹说罢,忽然想起了什么,“哦,也许和你一样,跟刻印召唤物有关,毕竟我的经历和你们都不太相同。”
欧尔库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被暴击,只得捂脸转移话题:“我把神殿的来历,以及上一代先驱者共同努力复兴召唤的事告诉了他们,但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说,兴致缺缺。”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欧尔库斯说出来,路禹还是有些感伤。
“一直私下交流,不自我介绍一番吗?”
蛇人吐着信子,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的话得到了不远处蝴蝶的附和,空灵的中性音随之飘荡于神殿之中:“老爷子自称‘书山’,你呢,浑身冒着黑气先驱者。”
一直表现得戒备心极强的红衣女子落回地面,视线牢牢锁定在了路禹身上。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煤球或者黑雾,就像你们向书山自我介绍的红发、铅蛇、粉蝶一样。”
大家的态度都很冷澹,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弥漫在神殿之中,不知道自何发散而出。
路禹本想问问他们都是凭借什么得到了认可进入此处,但是眼下的状态就是痴人说梦。
红发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她扯了扯脸上的面罩,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臂,慵懒地说道:“我累了,既然见到了剩下的四位先驱者,我就不继续留在这了……应该早晚都会见面的。”
蛇人扭头注视着红发,嘿嘿笑道:“的确早晚都会见面,毕竟向上的阶梯总是无法容纳更多人,这是必然的。”
粉蝶一言不发,只是轻笑,它翩然转身,在红发之前离开了神殿。
红发则是回头又睨了一眼欧尔库斯与路禹,这才拖曳着红色长裙消失在神殿之中。
三人先后离开,神殿内又一次只剩下了路禹与欧尔库斯。
“看来,没有合作可能。”路禹判断。
欧尔库斯也从蛇人的话语与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竞争意味,也许在他们心中,先驱者只有一位才是最好的,这意味着唯一的一位先驱者最接近召唤这份力量的极限,触碰那成为“唯一”的可能也越大。
也许是不打不相识与互相认可的经历让欧尔库斯感触颇深,他十分希望新造访此处的先驱也拥有着共同的目标与理想,为此他还费了不少心思在废墟中构建起了新的神殿,即便他知道这里均是世界意识的意识空间。
很可惜,他失望了。
路禹用触手轻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这位在召唤上苦心钻研了数十年的老伙计。
“想开一些,至少这代表着,在其他大陆,已经有了召唤复苏的迹象,他们的出现正是召唤知识被探索、推动的明证。”路禹说,“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的得到了什么确实有些可惜。”
欧尔库斯扯动嘴角笑了笑,算是谢过路禹的安慰。
“前阵子突然的魔力井喷让摩斯塔纳地动山摇,海啸、火山轮番上演,好在你让我们囤积了大量的粮食,经过计算,三族同盟在维持现有耕作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安全地在封锁状态下生活下去。”
“至于其他种族,听说为了天灾过后出现的各种矿产、富魔区域,已经筹划着新的战争,啧啧啧。”
“哦,对了,你的蘑孤们快要到能离开地窖的时候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路禹勐然怔住。
欧尔库斯笑道:“也是这次魔力井喷之后,他们的塑形突然加快,已见人型,估计你不用多久就能见到这群会让你眼前一亮的家伙了。”
坏消息连连的当下,路禹难得听到了一个让自己满心欢喜的消息。
想起大沼泽中发生的一切,这群蹦蹦跶跶,仍不得不要与自己以画图方式沟通的小蘑孤……
会是什么样的新姿态呢?
“我要走了,有空我会经常来神殿的,现在魔力通讯不便,只能依靠它进行稳定联系了。”
“这么急,发生了什么吗?”欧尔库斯问。
路禹叹了口气,把如今梅拉正在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
欧尔库斯不由得皱眉:“死灵先驱者……听你这么描述,黑尸会的死灵先驱在死灵魔法的探索与运用上效率上是不是有些过于惊人了?”
“死灵这种天灾级的祸害能依靠杀戮、以战养战就能够快速积累经验完成质变,死亡也能成为他们变强的资本,死亡的所带来的尸体与灵体又是绝好的研究素材,量变产生质变我暂时认为没有问题。”路禹说,“我只是狐疑……她们的死灵先驱,似乎在血肉造物方面与我的构思有诸多相似之处。”
将血肉巨物描述给欧尔库斯后,欧尔库斯愁眉紧锁。
“钢琴?”
“看来不只是路路和塞拉,连你也觉得是钢琴。”路禹说,“血肉修复,吞噬变强,虽然都只是钢琴能力的劣化版本,但是在实战中已经足够可怕,它甚至能抵挡七阶魔法。”
“如果只是从传说中得知我在摩斯塔纳的事迹,他最多只能根据传闻拼凑细节,然而她就像是看穿了我构筑钢琴的全部把戏,以死灵能够使用的手段捏出了功能几乎相同的彷照物。”
“这让我难以置信,信息传播的失真让故事到达梅拉一样变了模样,更多人只知道那是一只不断吞噬不断变强的怪物,但是更多的细节是不清楚的,毕竟知道钢琴运作方式的活人没几个,即便死灵法师去过摩斯塔纳,也很难找到被塞列尔刻意扭曲、隐藏的真相。”
欧尔库斯忽然一颤,他僵硬地举起手,指了指天穹之上。
“她只是意识集合体,无需畏惧,我已经习惯了直呼其名。”路禹说,“我也认为是她干的,就像推动召唤复兴而认可了我们两位最早的召唤先驱一般,又像魔法最早诞生时各个学派井喷式发展一般。当一个学派开始兴起,她也会给予必要的推进与启示,这种启示便是她所掌握的,来自整个世界诞生出的新知识。”
“这也是我认为死灵法师能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探索出大量未知魔法的一大原因,我不否认量变引起质变,也不否认他们的那位先驱极有可能是隐藏极深的惊才绝艳之辈,但……”路禹深呼吸,“同时我也认为,他们得到了天穹之上的启示与推动。”
“可这是为什么啊,死灵魔法与生者完全对立,它的出现只会让世界陷入更大的苦难……”
说到一半,欧尔库斯哑然,转而苦笑。
他看向路禹,发现他却不悲不喜,似乎早就接受了。
她只是默默推进世界发展的意识,对于它而言,死灵、生灵均是生存在自己世界中的一份子,生与死,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