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完全没有能够置换当地货币的等价物,路禹向赫萝菈借了一些银币,对于这个要求,把玩着自己银灰色头发的赫萝菈迟疑了一两秒,便欣然应允,并指引着他进入了城邦中的一个交易区。裹
对于赫萝菈的行径,团队中的每个人都直呼愚蠢,在他们看来,这个自称鲈鱼的怪人就是在犟嘴,他们愤愤过后已经懒得追究所谓的赔偿,毕竟思来想去这种扮相的人完全不像是有能力偿还,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做不出那种堵人围殴的举动,只觉得是运气不好吃了个闷亏。
不过,赫萝菈借钱的举动让这件事有了奇妙的后续。
赫萝菈在狩猎团队圈子里绰号是储钱罐,所有的狩猎收入全部积攒起来,除开必须的装备维护,其余收入全部藏得死死的,没人知道她攒了多少钱,又存放于何处,最终打算把钱用于何处。
这个爱财的黑精灵储钱罐子竟然破天荒地借钱了……对方什么魔力,能让守财奴小姐做出改变?
被一阵吐槽打趣的赫萝菈不以为然地抿了一口清爽的果酒,又用舌尖抵住还残余在口腔中的酒液,最大程度地品味着自己购买来的这份享受。
认识赫萝菈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些习惯,除此之外她还会把最好吃的食物会留到最后美美的、一点点切片享受;亦或是在酒保不斟满酒杯时急急忙忙地理论,只为能多一口喝的。
很难想象一个能刷脸吃饭的暗精灵过着如此日常。裹
美美享受完最后一口后,看着其余狩猎者加钱续杯,她砸吧着嘴,擦拭起了自己的弓,而后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几枚银币,又不是多大损失,就试试看呗。”
她没有说的是,当鲈鱼开口时,她已经把拒绝的话送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借。
事后就连她自己也困惑于自己突然改口,就像是冥冥中有一个奇异的声音指引着做出改变。
虽然心疼,但话已经出口,她赫萝菈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能心头滴血地把银币交了出去。
正在商量该如何应对狩猎失败后资金不足现状的克诺等人没有听到赫萝菈的嘟囔,在这个团队中,赫萝菈始终比较游离,更像是一名随叫随到的雇佣兵,她本人也更喜欢这种身份,无拘无束,十分自由。
中午到入夜,在酒馆中续杯消愁的众人已经商定好了下一步狩猎筹钱计划,并且决定稍作休息就动身,看到赫萝菈仍旧直勾勾地注视着酒馆那扇活动门,苦等着那条在陆地上活动的“鱼”,队伍中的人又一次拿她取笑了起来。
“认了吧,比起我们的犀兽头颅化作灰烬,无法进行肢体改造,只是几枚银币罢了。”裹
“你竟然没有一只跟着他,看看他打算干什么,啧啧,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要我说,他恐怕早就溜了。”
赫萝菈咬着嘴唇,想着自己的几枚银币,欲哭无泪。
“下次,无论是谁,绝不借钱!”
闷闷不乐的赫萝菈吆喝着酒保的名字,打算自暴自弃的多续一杯。
活动木门晃动,来人像是脚不沾地,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飘到了赫萝菈面前,注意力还在酒上的赫萝菈眼前一花,便多出了十余瓶装着五颜六色粉尘、液体的瓶子。
路禹说,“我打听过了你们那只猎物的价值了,拿去卖掉,应该能够弥补你们的损失了。”
克诺等人围了上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这些效果未知的药剂。裹
本已不抱希望的众人看到路禹去而复返都有些出乎意料,更出乎意料的是,带着药剂前往交易集市的人带回来的消息。
“他们问我们还有没有类似的高阶药剂,愿意出高价收购!”
意识到药剂价值的众人愣住了。
“我建议你们分批次出售,给自己留一些余地。”路禹给了一个善意的提醒。
克诺和赛丽莎这两位嘴过路禹的冒险者没有犹豫,立刻道歉。
“抱歉之前冒犯了您。”
也许是旅行的经历,也许是璐璐父母的遭遇,又也许是那位渐行渐远的友人罗耶,路禹对这些刀尖舔血的群体还算宽容,能理解他们的情绪崩溃源自于狩猎大型魔物布置周全最后战利品却全部被毁,这种情况下,心情糟糕程度不亚于辛苦下副本到了分掉落时来个缺德冒烟的家伙直接把东西全毛了。裹
野外占据着人数优势没有对落单的他动任何邪念,虽然怒火上涌仍然克制也是路禹补偿的一个原因——他们可比贵族野外狩猎讲道理太多了。
酒又续了起来,重新有了可支配收入的众人心情大好,纷纷向着路禹敬酒,也许是因为冒犯而心怀愧疚,又或许是他们想要拉近与一位能炼制高阶魔药的魔药师的关系,每个人话都很多。
从他们口中,路禹得知了克诺与赛丽莎心态爆炸的另一个原因。
“改造躯体参加人偶之都试炼?”
“鲈鱼阁下是其他国度而来的旅行者,恐怕不太知道这场盛事。”克诺猛灌了好几大杯蜜酒以示赔罪后有些迷糊地解释,“人偶之都试炼开始于三十年前,每五年举办一次,是赛尔卡洛至高人偶师们开启的,面向所有地区、所有种族的比试,无论改造者亦或者原生者均可参与,经过重重选拔之后,最终晋级者将能够进入人偶之都流光。”
“在那里,晋级者将会得到至高人偶师们的接见,获得赐福与奖励,改造者甚至能够得到至高人偶师的接见,并且能够选择加入赛尔卡洛人偶师协会,拥有晋升密会的渠道,或是成为协会的执政者。”
赛丽莎接话道:“但凡是改造者就没有不向往被至高人偶师们亲自调整躯体,获得超越常人的伟大力量,这让赛尔卡洛人偶师影响力拓展之地的所有人趋之若鹜,即便是原生者,历代进入流光城的人,也没有一人向改造说‘不’,足以证明它有多么诱人。”裹
“如今距离地区试炼开启已经很近很近,虽然我们希望渺茫,但是考虑到只要参与,就有机会获得一部分人偶师的垂青,因此我们一直在为了获得更进一步的改造而努力……真的很抱歉。”
路禹看向了拿到药剂就开始思考能换多少钱,傻乐中的赫萝菈。
“你呢,参与吗?”
赫萝菈点头:“有打算参与啊,毕竟就算不能进入人偶之都,通过区域试炼也能获得一笔小收入,还能给自己打响名头,好找委托,何乐不为呢……不过改造还是免了,我就喜欢当原生者。”
“不过,你之前说要我给你当向导……嗯,如果你能稍微出点钱,我倒也愿意跟着你行动。”
“看得出你很喜欢钱。”路禹说。
“只要你给得出价格,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裹
在塞拉的怂恿下,路禹调整语气,略带讶异地问:“哦,如果我要的是你,你也愿意为自己标价吗?”
赫萝菈怔住了,好在其他人都在拼酒,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还是有些东西不能标价的,这个例外。”赫萝菈窘迫地摆摆手,脸也有些红。
玩笑时间结束,路禹决定问问眼前的赛尔卡洛本地通一个重要问题。
“我之前听沿途的人说起过‘治愈者’的故事,据说治愈者在赛尔卡洛留下了一样宝物,被后来的人偶师珍而重之地了起来,现在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看到它,之前有人告诉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想听听你的。”
路禹把置换来的银币递过去几枚,然而赫萝菈却很有原则地晃了晃手中的药剂:“足够了,我虽然喜欢钱,被人叫做储钱罐子,但可不是黑心精灵。”
一个暗精灵,一身灰褐色皮肤说自己不是黑心精灵,总觉得是什么冷笑话……裹
赫萝菈回答道:“如果它真的存在,根据流传数百年的传闻,以及从未有过详细细节流出这一点,我倒是很愿意相信,它只掌握在至高人偶师手中,这样的人偶师一共有十六位,而最有可能存在的地点,自然就是人偶之都流光了。”
“不过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没可能的。”赫萝菈摆摆手,再次强调,“你没有可能进入流光的。”
“为什么?”
“四十年前,至高人偶师们在赛尔卡洛王都之外单独选地制造了如今的流光城,这座被称之为人偶之都的区域只有至高人偶师才能进入,从不向外人开放,即便是人偶师密会、协会的人都无法进入,三十年前开始举办试炼后才算是打开了大门。”
“晋级者们的嘴巴都很严,从未说过人偶之都内有什么,只说那是一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最虔诚、狂热的人偶协会追随者,时至今日仍然在为赛尔卡洛人偶师的势力扩张添砖加瓦。”
路禹困惑道:“至高人偶师们难道从不离开所谓的人偶之都?”
此时的他抱着一点点“偶遇”的念头。裹
作为知名雇佣兵,赫萝菈表现出了合格的信息、八卦储备水准,路禹抛出的提问她一个个予以解答。
她吃了一口烤沙蟹,咬着竹签把自己的长发束了起来,好豪迈地继续进食。
她说:“如你所说,三十年前举办第一次试炼是最后一次至高人偶师发生变动,自那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赛尔卡洛众人视野之中,哪怕是协会、密会的人似乎也无法直接见到他们,只是定期通过汇报的形式与之交流,获得他们的指示。”
“可以确定的是,至高们都活着,毕竟他们改造的优良结果就是一次次试炼的胜利者,而且这些被至高改造的人,显而易见地比同位阶的人强大。”
人偶之都历经数十载已经成为了赛尔卡洛,乃至周边地区的圣地,人偶化的大力推行令这里的影响力空前,因为人偶之都流光一片迷雾,众人对其一无所知,于是在民间传闻中,那里俨然已经是有圣者,乃至神明垂青之地。
曾有高阶飞龙闯入人偶之都区域内,短暂被迷雾吞噬后不久,就变成了人偶之都的一具玩偶,至今仍然活跃于其周边,魔法师们普遍推测,至高人偶师的普遍位阶应该是碾压周遭地区的。
虽然根据路禹观察,这里五阶六阶称王称霸,可考虑到进入赛尔卡洛之后他始终有种微妙的不安感……裹
他确信自己不是多疑,自从和卡尔登、莎拉交手之后,路禹对于这种突然泛起的不安感极为敏感。
最终路禹选择相信直觉,谨慎一些,不为了节省时间强行闯入人偶之都。
路禹问:“报名参加试炼有什么强制规定吗?”
“强制规定倒是没有……你是打算,参赛?”赫萝菈惊疑道,“可你是个魔药师。”
“你忘了,我还是个召唤师。”
“迄今为止我还没遇见过几个厉害的召唤师,哪怕是我们队伍里这位也是其他魔法比召唤物战力强悍,那些个其他狩猎团中专精召唤的也强不到哪去……”赫萝菈一摊手,“而且参加试炼要做好死亡、残废的准备,这可不是游戏,踏上这条路的每个人都渴望着一飞冲天,为了能够有足够的钱改造自身,这段时间野外流的可不只是魔物的血,同族相残的戏码也不少见。”
“看上去,你的那些同伴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起码确实是个人。”路禹说。裹
“我可是合格的雇佣兵,该选择怎样合适的团队赚钱门清!”赫萝菈骄傲地挺了挺比璐璐值得期待,却远比塞拉遗憾不少的胸。
“帮我报名,我打算去人偶之都亲眼欣赏一番。”
他很好奇,这座被万千人偶师奉为圣地的城邦,究竟隐藏着什么。
……
……
咔答。
咔答。裹
齿轮转动的机扩声响动不止,在静谧空间里不断回荡。
明亮的宫殿深处,一双微眯的眼睛悄然睁开。
这一刹那,沉寂的城邦,如停跳的心脏再度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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