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黛从来没想过,迟放瞒着她的故事会这么……血腥。
那桀骜难驯的背后,是以孤独和鲜血为代价。
他什么都没和她说过。
沈郁从后视镜里窥探到她的表情,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少爷从一开始就说您会骗他,那么从一开始……”
他就相信了你。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在意,越在意越害怕,恶语相对、百般刁难。
每一次这样做,都是在委婉地恳求她。
求她不要这样对他。
云黛无言地咬住了唇,倏地落下了泪来。
两颗晶莹的泪珠砸到了她的手背上。
沈郁从主驾驶递了两张抽纸过去。
他其实没说实话。不,或者说,他只是美化了故事的版本。
冷落是真,虐待是真。可比这些更可怕的,是整日与一个不甚清醒的疯子相处。
袁姿大多数是安静的,但也是早先的时候。
她渴望维持平静的外表以此得到迟承凭的喜爱,但很快她发现比起她和迟放,迟承凭的事业更得迟承凭的重视。
所以她不再克制,露出癫态。这一幕迟承凭看不见,沈郁看不见,佣人保姆看不见,只有迟放一个人看得见。
可他谁也没有说,也无人可说。
直到迟承凭在和袁姿的对抗中败下阵来,心不甘情不愿走进袁姿设下的牢笼,成为她以爱为名的项圈下的傀儡。
世人总说得到后失去比从未得到更难以忘怀,袁姿更是其中的困兽。在迟承凭容忍不了再一次逃离时,袁姿的疯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甚至聪明到欺骗了对她有千万重防备的迟放,哄得从不出门的小少爷与她一起去找迟承凭。
迟放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被骗的,没有人知道。
他前半生得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那么亲眼碎在他面前,一切都是假象。
袁姿最爱迟承凭,甚至舍不得他死,在生死一线时放弃了。她扭转了方向盘,救了她和迟承凭的命,独独放弃了迟放。
后来沈郁才知道,为什么袁姿要哄骗迟放。
因为在那段看似和睦共处的感情破碎之后,袁姿固执地认为是迟放的性格不得迟承凭喜欢,才让迟承凭拼了命要逃离。
所以她希望一家三口在泉下相遇,迟放能维持开心的模样,以此挽留迟承凭的心。
疯狂的诡计,偏执的阴谋。
这一切就不必再说给胆小温柔的云黛听了。
沈郁说:“云黛小姐,这就是少爷的病因。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他甚至看不到他自己,所以你身边的一切,对他而言都难以接受。”
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你的态度、你的远离、你的所有所有一切,他都惶恐不安,他都不喜欢。
所以那一晚,他告诉你,他可以接受你的玩弄,接受你的不在乎,接受你的伤害。
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卑微地恳求你。
——能不能只看着他。
这是迟放的偏执病。
云黛现在终于明白,沈郁曾经跟她说过的,什么叫她掌握了迟放的命脉。
原来是这样掌握的。
爱得太深,爱的分量就更重。如果接受不了,就要趁早离开,不要像迟承凭那样,给了袁姿温柔的错觉,再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们都接受不了,他们都会疯的。
沈郁又抽了两张纸给她,安慰道:“擦擦吧,云黛小姐。我说这些不止是为了少爷,也是为了您。您应该也能想到以后和少爷之间的相处,这种生活……说实话相信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
“当然,少爷不一定会变成夫人那样,您也不一定是迟总的态度。我只是想,未雨绸缪一些。”
“您不必现在就给出答案。你们才刚在一起,很多事都还不曾显露端倪,我只是希望您心里有个准备。”
沈郁就怕哪天迟放突然发了疯,云黛会害怕地跟他分了手。
到时候镇定药恐怕都要吃断货了,也没个屁用。
云黛吸了吸鼻子,瓦声瓦气道:“我知道了,谢谢沈医生今天告诉我这些。”
这可真是太有礼貌了,沈郁笑了笑,对她说:“这些事,还希望云黛小姐别让少爷知道了。”
云黛点点头。
以迟放的性格,这些伤疤肯定是不想别人知道的。
特别是云黛。
他对她还那么自卑。
沈郁见云黛下车,应该是要去见迟放,就没再打扰他们俩小情侣。
云黛想起来了:“沈医生,您来这是?”
沈郁这下没隐瞒:“少爷的药吃完了,打电话让我来……不过现在有您在,应该是不需要了。”
云黛犹疑:“我真的有用吗?”
沈郁肯定道:“当然。”
云黛道了声谢,乘坐电梯上楼。
门铃响的时候,迟放正在客厅里摆弄那些东西。
他以为是沈郁来了,脸色沉沉的,打开了门。
没想到门外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少女。
迟放有些错愕,表情瞬间从欠了几百万变成了中了几千万。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怀里就奔过来一个娇软的身躯。
两边脸颊一软,云黛踮脚在他左右两边各亲了一下。
她眼皮上有点红,像是哭过,跟抹了胭脂似的,好看又可怜。
云黛软下调子,她还从来没这么做过呢,忍着羞怯抱着迟放劲瘦的腰身晃了晃,无意识撒娇道: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