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像刀子般刺痛着脸颊，凌墨心头沉重地注视着远方逐渐泛白的天际。虽比平日醒得更早，但丝毫感受不到晨曦带来的生机与希望。
    “啊，凌墨大人早安。”艾兰妮轻声打招呼。
    “…嗯，早。”凌墨有气无力地回应。
    自那件事之后，莉米娜和小酷便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在周围布置了驱魔道具，轮流守护着沉睡的莉米娜。
    除了不时查看她的状态外，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保持篝火不灭是唯一能做的事，生怕她受到一丝寒意的侵扰。
    黎明前的天空依旧笼罩着一层阴霾，稀疏的晨光勉强透过云层洒落大地。
    “艾兰妮，我去洗个脸。等我回来你也休息一下吧。等太阳完全升起，我们再做打算。”
    说完，凌墨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不远处的泉眼。清澈见底的涌泉静静流淌，他捧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瞬间驱散了些许倦意，却无法冲散心中的忧虑。
    ……
    蕾奥妮很快就打起精神跟上伙伴，老鼠啾啾也紧随其后。凌墨调查后发现那四人本是行脚商人，不是冒险者。
    听他们说打算先把马车寄存在卡邦海姆，再以城市为据点寻找目标。
    这些行脚商人，说不定就是莉米娜曾提到的那些经常造访村落的商人姐姐一行人。
    但此刻，这已不是最令人在意的问题。
    那女人口中的“蓝星的前勇者”几个字，如同一把利刃刺入凌墨心头。
    蓝星这个词，除了第一世外，只有莉米娜和艾兰妮知道。为何她会脱口而出?如果说的是异世界也就罢了，偏偏是蓝星。
    还有那个“前”字…就算通过某些特殊技能窥见凌墨隐藏的“勇者”称号也就算了，但单纯看状态根本无法得知他已不再被认定为勇者。
    “是蕾西亚派来的追兵吗…”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凌墨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蕾奥妮提到蓝星的事实与种种疑点渐渐串联。
    “难道又是来自蓝星的…”
    话未说完，一个令人作呕的想法突然浮现，仿佛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不，这绝不可能!”凌墨猛地摇头。
    “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召唤?”
    从他被召唤到遇见莉米娜，时间间隔并不长。在他之后被召唤的人，不可能是莉米娜的朋友。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墨盯着清澈的水面，眉头紧锁。手中的信息太过零碎，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答案。
    但事关重大，他不能坐视不管。当务之急是等莉米娜醒来问清详情，然后尽快采取对策。
    只是现在想来…
    “当初为什么没有毁掉那个召唤魔法阵…”
    回忆起重生之初的喜悦冲昏头脑的自己，凌墨握紧了拳头。明明有能力破坏魔法阵，阻止其他人重蹈覆辙。
    但他却沉溺在满足感中，犯下了这个错误。
    “又是我的过错…”
    话语轻轻飘散在晨风中。水面平静无波，如同此刻凌墨麻木的内心。但这份平静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撕心裂肺的悔恨。
    “该死！该死啊！”
    烈火般的悔意在血管中肆虐。
    不过真实答案其实很简单 - 他还抱着一丝回到原世界的希望。那个魔法阵是唯一的线索，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就算所有人都不在了…就算会再次绝望…我还是想回去啊！”
    凌墨疯狂地捶打着地面，指节因撞击泛白。他需要亲眼确认，需要最后一次确认那个世界的亲人与朋友是否真的空无一人。
    也许，也许还能…
    即使这希望渺茫得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这股念头如同萦绕不散的鬼魅，在他心底盘旋。
    “哪怕回去后只有绝望…我也想回去啊…”
    凌墨紧抓着这个渺茫的可能性不放。当时他天真地以为，反正王国没有余力再次进行召唤，放着魔法阵不管也无妨。
    但这个想法是错的。
    正是因为执着于这种虚无缥缈的妄想，重要的事物才会一次又一次从指间溜走。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自嘲:“我这个蠢货，究竟要犯多少次错…才能真正明白…”
    他仿佛陷入了无限循环的噩梦。明明尝尽了教训的苦涩，却依然在希望的甜美诱惑下沉沦。那一滴看似无害的毒药，足以让整个世界崩塌。
    他总是这样，在微弱的希望下逃避现实，带着隐约的不安闭上双眼。一错再错，直到如今。
    “回到原来的世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已成定局的过错无法挽回。此刻的他也无法返回王国，秘密通道想必也已被毁，召唤之间更是遥不可及。
    “在那一天，那个时刻，那个地方…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就算要牺牲所有人…”
    纵使他竭力想要牢记那时的觉悟，避免重蹈覆辙，对故乡的思念却始终在心底涌动。
    但正因为承认了这份眷恋，他才愈发清醒地意识到回不回去其实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那个世界，早已远在天涯。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湿漉漉的发间。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当凌墨试图描绘回到蓝星的场景时，脑海中却只浮现出一个嘲讽的声音:“开什么玩笑”。
    这根本不是回不回去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他还有未竟之事，有必须亲手了结的仇恨。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复仇之火在胸中燃烧，足以焚尽一切犹豫与留恋。他已无暇顾及其他，也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泉水冰凉刺骨，他再次俯身洗去脸上的疲惫。
    两个小时后，休息的地方传来了莉米娜苏醒的动静。莉米娜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茫然环顾四周。
    “睡得还好吗?”凌墨柔声问道。
    “主人…?”
    莉米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神智逐渐清醒。
    “我、我…”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还记得昏倒前发生的事吗?”
    “记得…我打败了普朗特怪，然后觉得口渴难耐…主、主人，我竟然…”
    羞愧与自责让她说不下去。
    “身体有不舒服吗?”凌墨打断她的自责。
    “别管我了！主人您没事吧?”
    莉米娜慌张地凑近查看。
    “别担心，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凌墨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头发。
    莉米娜颤抖的手指一遍遍抚过咬痕的位置，确认已经愈合。虽然还有些发痒，但此刻的凌墨选择了沉默。
    他轻轻拍了拍莉米娜的背，示意她可以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