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岚的目光从礼物上离开,笑意盈盈地看向傅裳鸢,“鸢鸢,我很喜欢,这次找妈妈……找我是?”
兴奋的声音,慢慢变得平缓克制。
傅裳鸢稳住心绪,她没有直奔主题,“我就是想看看你,在美国的几年我以为自己都忘你了,我以为自己很洒脱。”
她的眸子低垂,摩挲着茶杯,整个人被淡淡的忧伤笼罩着。
如此,令傅文岚心疼不已,她低声轻喃:“鸢鸢……”
想要安慰女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傅裳鸢继续沉寂在自己的忧伤里,嘴角挂着自嘲地苦笑,“可,并不是这样,踏上北市这边土地的瞬间,过去的一切在我的眼里一一晃过,第一个跳进我心里的竟然是你,一个声音叫嚣着,我反思了好几个晚上,才明白‘思念’这个词原来是这样子的。”
傅文岚失了往日的沉静,再也坐不住了,她拉过傅裳鸢的手,一把将人拥入怀抱,声音哽咽,“鸢鸢,对不起,都怪我,都怪妈妈。”
傅裳鸢僵硬着上半身,神情麻木,任由她抱着自己发泄。
半刻后,傅文岚渐渐恢复理智,不好意思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水,“不好意思鸢鸢,妈妈只是太高兴了……有些激动。”
“妈妈……我……”
“唉……”傅文岚急急应道。
随即又觉得尴尬,见傅裳鸢还没动筷,殷勤给她夹了一片糯米藕,“鸢鸢,快尝尝,这个是你爱吃的,这家是北市做得最地道的。”
傅裳鸢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很好吃,可是没你做得好吃。”
“真的吗?”傅文岚狂喜,“你还记得,只要你想,妈妈一定做给你。”
“好。”傅裳鸢点点头,又吃一口糯米藕。
虽然有很多话想要跟女儿说,但两人中间。这好几年的时光,傅文岚只能不停给女儿夹菜,来表达自己的亏欠和喜悦。
直到傅裳鸢的小碗冒尖,她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寻找话题,问她:“鸢鸢,你回北市后工作开展得怎么样?”
听她问起自己的工作,傅裳鸢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脑子高速转动着,思考着怎样才能从她这不留痕迹地套出仲文渊对仲司业和卫惟愿恋爱关系的态度。
只是她这一停顿,让傅文岚慌了神,“鸢鸢,对不起,妈妈没有要干涉你工作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和你仲叔叔都希望你开心顺遂。”
接着,她又解释道:“娱乐圈是个特殊行业,你在美国的积累可能在这里完全用不上,需要从头再来,仲铭有相关的产业,可以给你提供需要的人脉和资源。”
“目前不用,公司派给我的经纪人很有经验,目前一切都好,再说我在美国的经纪公司就是仲铭旗下的,自从国外挪到了国内而已,你不用担心。”
傅裳鸢委婉地拒绝了,又怕她不相信自己,继续道:“真的,我已经接到工作了,前几天还参加了一个活动。”
说完,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意自然地提起,“我活动前一天去挑首饰的时候,碰到司烨和愿愿了,还跟他们俩吃了顿饭。”
仲司烨可以说是他们母女俩断交的导火索,傅文岚见她这么轻松地说起,有些诧异。
元旦时候的她,面对司烨和愿愿的恋爱,还是愤怒嫉恨的,这次却完全看不出任何负面的情绪。
难道,她这么快就放下了。
如是想着,傅文岚心里的愧疚加深几分。
见火候到位,傅裳鸢扬起释然的笑脸,“我在美国的这几年一直在修‘放下’这个课题,直到前几天跟他俩吃饭,我才完完全全学会‘放下’。
司烨这个从来不吃回头草的人,为了愿愿分手再复合,我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为了其他女人打破自己选择的男人,得不到的人,不说祝福,但也该放手了。”
说着违心话的傅裳鸢,她的痛苦清晰而浓烈。
浓到傅文岚的愧疚值不断地拉高。
但,她,傅裳鸢的表演还没完。
“我和司烨有一个人幸福就可以了,司烨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挺高兴的;愿愿和他没有我们之间不可翻越的阻挡,不必要二选一。”傅裳鸢给她见底的茶杯续上茶水,微微抬头问她:“妈妈,你和仲叔叔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吧?”
“我……”
听着她这番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言语,傅文岚没由来地气恼仲司烨和卫惟愿,内心的埋怨比元旦时还深。
她想告诉女儿她不同意,可又不想给她无谓的希望。
见女儿眨巴着眼睛等待她的答案,她只道:“你仲叔叔不反对,他蛮喜欢愿愿的。”
“不反对?”
“凭什么?她卫惟愿到底凭什么?”
傅裳鸢心底里冒出密密麻麻的委屈,不敢诉说。
她咬牙咽下心里的不甘、嫉妒,佯装大度道:“那挺好的。”
只是怎么掩饰隐忍,那握着茶杯青筋凸显的手,暴露了她最真实的想法。
傅文岚并没有注意到,她此刻正在为自己刚刚那份气恼而纠结。
她是爱女儿的毋庸置疑,她也是对卫惟愿充满期望的,可刚刚那一刻她竟然对卫惟愿生出了一丝讨厌。
不可名状的讨厌。
“卫惟愿做错事了吗?”她反复地问自己。
好像没有。
这个答案让她有那么点自我厌恶,她正绞尽脑汁地让那丝讨厌合理化。
女儿的那句“那挺好的”彻底激化了她,卫惟愿是没做错事,但不配。
是的,不配,但凡司烨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另一半,她也不会有刚刚那么丑恶的想法,也不会觉得鸢鸢有多委屈。
卫惟愿竟敢趁着她给予她的便利,顶着一张和鸢鸢相似的脸,搭上鸢鸢的前男友。
就这样,她心底里那面坚实干净的镜子,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她安慰地拍拍傅裳鸢的手,道:“他们的幸福,对你来说不重要。日子还长,没人能保证以后,他们得先熬过漫长的异地生活再说。”
“异地?”
傅裳鸢适时抓住机会表达自己的疑问。
从傅诗妍那得到的消息并不全,既然在这意外听到异地这个话题,那么傅文岚肯定知道点傅诗妍不知道的事情。
这说不定藏着什么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