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瞪向女儿，可她一直躲躲闪闪，说钱都买米粮去了。
    房东很难缠，让她们必须补上房租，不然昨晚就要将她们赶出去。
    女儿连忙抱住她的胳膊，说趁机搬过去跟她一起住，还能互相照应。
    吴妈一听，立刻拒绝了。
    上次她过度相信女儿，导致引狼入室，害得主人家少了一堆东西。
    眼下城里仍是定量供应，有时候哪怕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元宵后，厨房里空荡荡，要不是江婉拜托熟人买肉，又偷偷去黑市买了一袋面粉，加上香妹买来的稻谷，才总算缓过那十来天。
    吴洋洋很是不解，说陆家还有一个阁楼没人住，为什么不能让她们一家子住进去。
    吴妈瞪了瞪她，反问：“你是吴家什么人？你总肖想不属于你的干啥？你妈我是人家的佣人，连我都是借住的！你怎么就想不通啊！”
    女儿见她发怒，才悻悻住了口。
    吴妈只好耐心跟房东交涉，说可否明天早上再还上房租，她匆匆出门什么都没带。
    房东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最终同意不赶人，但必须在隔天早上给足三个月的房租。
    吴妈连连答应。
    房东离开后，吴妈给女儿算起账目。
    可女儿总说买米面油盐去了，家里开销太大。
    吴妈半信半疑，又问几个孙女开学后的学习情况。
    “学费交了多少？听说工厂小学一般只需要给一块，其他小学一块多，中学得多一块。”
    孙女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答话。
    吴妈发现不对劲儿，一再追问下发现几个孙女除了老大外，其他人都还没交学费。
    想要逼问女儿，谁知她躲在后院洗衣服。
    顾及几个孙女，吴妈没当场发作，只能暂时回陆家，叮嘱她们明天上学前来陆家门口拿学费。
    如今孙女们都上学去了，总算腾出力气来质问女儿了。
    吴洋洋仍是躲闪着，低声：“……年前欠了邻居几块钱，红包钱去还了，剩下的买了米，就没剩多少了。”
    吴妈压根不相信，追问：“加上玉岚绣花的钱，足足有二十块！你家里连个像样的米缸都没有，买的米堆哪儿了？嗯？！”
    吴洋洋红着眼眶，眼珠子转了转。
    “我——都怪我！我本来带了十块钱，打算去黑市上买些米粮，可路上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被偷了。”
    偷了？
    吴妈微微皱眉，有些怀疑此话的可信度。
    “如果是被偷的，你昨晚为啥不说？我问了你好几回，你都不敢答！”
    吴洋洋垂着眼眸，低声：“我怕说了以后，您不相信。我也怕被几个女儿知道，省得她们怨恨我。”
    吴妈现在也不相信，问：“你去哪个黑市？哪里的？走过哪条道丢的？”
    “除了城郊那个黑市，还能有哪个！”吴洋洋道：“我为了贪快，绕了小道和小巷过去的。往回找的时候，早就寻不到了！”
    吴妈听她说得有模有样，总算没继续追究。
    “这里是二十块，你拿去交三个月房租，剩下的留给家里买米。”
    “哎！”吴洋洋双眼发光，立刻夺了过去。
    吴妈将剩下的钱收起来，慢吞吞道：“我还有话跟你说。”
    “妈，您说！”吴洋洋有了钱，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连笑容都真诚不少，“我都听您的！”
    吴妈沉声：“我已经老了，快干不动了。从今天开始，我只负责你们的房租和几个孩子的学费，其他一概没法管了。”
    什么？！
    吴洋洋吓得瞪大眼睛，道：“那怎么行？！妈，我现在还没工作，孩子们又都得上学，顶多晚上做做手工。每天赚一毛两毛的，怎么够过日子！”
    “那你为啥不找工作？”吴妈质问：“年都过完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不去找？”
    吴洋洋眼神躲闪：“我身体不好……力气重的，干不了。除了日常洗衣服做饭这些，我也不会其他啊。”
    “你究竟去找过没有？”吴妈逼问。
    吴洋洋见她神色严肃，不敢再打马虎眼。
    “……还没有。”
    吴妈冷笑起来，问：“去年是谁跟我发誓保证你一定好好赚钱养大几个女儿的？是谁还口口声声要给我养老的？啊？”
    吴洋洋将脑袋埋在胸口，连抬一下都不敢。
    “说啊！”吴妈大声：“你不去赚钱，想怎么养女儿？你不赚钱，以后靠一张嘴给我养老吗？！”
    吴妈喘了一下，继续骂：“你个没良心的！我处处为了你，尽全力帮你们！你就是这样子回报我的？上次把厨房的东西都给卷了去，害得我连最后一张脸皮都没了！我在这儿包吃包住，这几个月的工资都填给你了！我干不了活了，工资没了，我看你怎么死！”
    “妈……”吴洋洋红着眼睛，低声：“您别骂了，别总是死啊活啊，多晦气。”
    吴妈扭过头去，不想搭理她。
    吴洋洋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大宅子，道：“我上次跟您说过了，您要是干不动了，就让我来替你——”
    “想都不要想！”吴妈打断她，冷哼：“你只来过一趟，整个厨房那么多年货都给卷走了！让你当佣人，那不主动招贼进门吗？！”
    吴洋洋有些尴尬，低声：“我如果当佣人，肯定不会啊。”
    “不可能！”吴妈早就看透她了，道：“早在年轻那会儿，你就一身懒骨头！要不是自己私奔去了山里，被你那恶毒丈夫和婆婆压着，你才不得不干活！”
    吴洋洋闷声：“……我早就变了。”
    “少来了！”吴妈沉声：“反正从现在起，我只负责给你交房租和几个孩子的学费，其他一概别想找我要。”
    “妈！”吴洋洋急了，激动问：“您还要不要我们给您养老了？咱家不是还要入赘一个好女婿吗？”
    吴妈摇头：“不敢想了。我老爹当年只是陆家买来的小奴才。要不是主家养着，他早就饿死了。老爹生了我，我给他养老送终，他说已经够好了，不敢奢望什么招女婿入赘。能力多大，就干多大的事，让我别逞强。我养你长大，你给我养老送终，也就够了。”
    吴洋洋目瞪口呆！
    不是？怎么突然变了啊？
    这本来是她给老母亲画的大饼，打算母女三代共同组成一个家庭。
    老母亲一开始满脸憧憬，觉得吴家也有可能能后继有人，随后浑身都是干劲！
    可怎么突然就说干不动了，还让她去干？
    她要是干得了的话，哪里需要来这边投奔她？
    老母亲有陆家庇护着，不愁吃不愁穿，平时只需做做家务活，哪里知晓在外干活赚钱的辛苦！
    “妈！”吴洋洋急忙改口：“我还没找到工作，您总得让我缓一缓吧。我答应您！我下午就去找！真的！我下午就立刻去！”
    吴妈瞥了她一眼，总算满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