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他们这个寨子隐于烟霄，大山是这里的保护神，给予人们馈赠，却也阻断了山外面的精彩与希望。
    百年时间洗礼沉淀的寨子距离最近的汶磨镇有四五十公里，算不上多闭塞，萧条却是肉眼可见。
    寨子里的村民多是过着原始的质朴生活，他们不常走出去，外人更是没机会进来。
    所以，程京南跟裴望渝像是两个很是突兀的外来闯入者，很快便在寨子里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浪。
    雷海家在整个寨子的最边上，一行人快到家的时候，挑着荔枝跟杨梅的雷海蓦地停下了脚步。
    跟文心闲聊的裴望渝没有看到雷海的异样，却从文心一瞬紧张的神情中觉出了不对劲。
    顺着文心的视线看过去，原本冷清的小瓦房前聚集了好些人，程京南那辆添越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男人全都贴着车窗往里看，连外面的晾衣绳下都站了几个中年妇女，对着程京南那件咖色夹克指指点点。
    奇怪的是，这些人看着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二十多个人，只有三五个女人。
    雷海转过来跟文心对视一眼，随后文心歉疚地看向程京南跟裴望渝，“我们这儿平时没人来，可能大家有些好奇，待会儿要是有什么困扰，我先跟你们说声抱歉。”
    闻言，裴望渝忙回：“大姐，您千万别这么说，本来就是我们麻烦你们，没什么困扰不困扰的。”
    话罢，文心神情变得复杂。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中午那会儿被压下去的疑窦又在裴望渝心里冒了出来。
    仅仅只是围观的话，不会让文心为难中又带着一抹警惕。
    再看一家人住的房子，生活拮据成了那样，可雷海又会开车，虽说家里那辆面包车分不清是几手的了，但进寨子的时候裴望渝观察过，除去外出的情况，目前为止，雷海家的面包车，是整个寨子里唯一的汽车。
    裴望渝不知道程京南跟雷海谈的什么条件，但中午那顿饭是雷海能拿出的最高礼遇，堪比过年，甚至优于过年。
    程京南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晦暗的眸子从前头乌泱泱的人群中移到战战兢兢的两个小朋友身上。
    “先过去吧。”程京南拽住裴望渝的手腕，“出不了事。”
    他不辨喜怒的声音莫名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几个人走到雷海跟前，程京南拍了下雷海的肩膀，下巴微抬，示意他回去。
    见到几人过来，聚集在雷家院坝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开来，数道打量探究的目光在程京南跟裴望渝身上流转。
    程京南的气场，哪怕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脚上沾满了泥巴，不动声色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压迫。
    寨子里的女性没有护肤的概念，皮肤状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起码五到十岁，见到裴望渝，虽说穿着洗白泛旧的衣服，但那张脸看着就跟个瓷娃娃似的，在场的女生眼中除了惊艳，好些还多了许多说不明的羡慕。
    反观男士就简单多了。
    甭管老少，眼底多得是觊觎跟贪婪。
    程京南霎时沉了脸，微微用力把人拉到身前，揽住她的肩膀，从而形成一个保护，将她跟那些个恶心的目光隔开，护着她往屋里走。
    “雷老幺，你家来了人，招呼都不打一声，是不是忘了寨子里的规矩？”
    程京南跟裴望渝走到门口，人群里突然有个男人用当地方言吼了一句。
    裴望渝听不懂内容，声音却是听得她后脊一阵发凉，身体不自觉紧绷。
    程京南跨进门槛顿足，幽深的俊眸稍稍侧向后方。
    裴望渝仰头看他，“我们是不是给雷大哥惹麻烦了？”
    程京南闻声敛起了眸中的戾气，看向裴望渝的目光秒变温柔，“没事，你先去房间待着，我出去看看。”
    雷海放下挑子就被几个男人拦住了去路，文心带着两个女儿站在一旁，她还好一点，两个女儿皆是身子微微发抖，眼睛里充斥着浓浓的恐惧。
    “我也是这个寨子里的人，我家不过来了两位客人，我交了那么多钱，连这点权利也没有吗？”
    雷海面对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为首的一个男人看上去跟雷海差不多的年纪，轻蔑地嗤笑一声，“你交钱那是你欠我们的，一码归一码，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谁知道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要再出现八年前你老婆那种情况，你们全家都得被打死。”
    老实巴交的雷海这一刻脸上看得见的怒意，“赖发建，你就算没读过书，好歹也进去改造了五年，再没脑子，起码知道对错吧，我交钱不过是为了让我爹妈跟大哥好过点，不是欠你们的。”
    嬉笑的男人在雷海说完之后，猛地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雷老幺，你还好意思提老子坐牢的事！”
    雷海的话跟赖发建的举动骤然激发了旁边一众男人的情绪，纷纷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
    程京南从屋里走出来，面不改色地掰开了赖发建的手，“有话好好说，你要想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来告诉你，就是不知道你有几个胆子听。”
    明明是不急不缓的音调，赖发建愣是听出了一股盛气凌人味道，他以为自己后面有这么多帮手，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男人而已，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实际上，对上程京南锋利视线的一秒，赖发建的气势倏地就降了下来，心里还一阵打鼓，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是个不好惹的主。
    只是输人不输阵，尤其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赖发建调整心态，往后退了两步，仰视着程京南，“那你说说你是...”
    “别说你叽哩咕哝的方言，听不懂，说北州话！”
    赖发建一开口，程京南就沉声打断。
    没脾气的赖发建敢怒不敢言，硬生生吃下这口憋屈，换了蹩脚的北州话重新开口，“你是什么人跟我没关系，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个有钱人，你来了我们的地盘，就要守我们的规矩，雷海欠了寨子里好些人的钱，你要么帮他还钱，要么就把刚才那个女人留下给我当老婆，我...”
    程京南的拳头毫无征兆地落在赖发建的脸上，刚才就属他看裴望渝的眼神猥琐，程京南实在忍不了了。
    他的拳头又快又狠，赖发建被打得发懵，旁边的男人们也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程京南已经上前掐住了赖发建的脖子，扭头看着冲上来的一群人，冷声道：“要想看他马上断气，你们就上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