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很大。
    路过练武堂，穿过长长的走廊，时舟三人跟着老头，来到了一处露天的庭院之中。
    假山、莲花、翠竹，以及随风飘落的雪白碎花，和不停循环的水车，成就了这如水墨画一般的祥和之景。
    “请！”
    画的最里面，老头盘膝坐在铺垫上，亲自泡茶，给时舟展示了一番他的茶道。
    然后指着倒满茶水的茶杯，“这里的主人每个月都会送来的青龙茶，你一定没喝过，试试。”
    “那我就不客气了。”
    时舟端起茶杯，看着茶杯内，那如琥珀一般的茶水，没有犹豫，直接仰头倒入嘴里。
    茶水入嘴，清香瞬间充斥口腔，他没有多想，下意识咽了下去。
    “好茶！”
    “你喜欢就好。”
    见时舟喜欢，老头也轻轻一笑，然后再次给时舟倒满。
    到这时他才放下茶壶，自顾自地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慢品尝了起来。
    在他身上，仿佛时光都慢了，一切事物，就连动作，都透露着豁达。
    但时舟却能隐约看出，老头那豁达之后，更深层次的扭曲，与疯狂。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老头没带摩根，时舟也没带啾啾。
    他俩就仿佛多年未见的真正老友，在此悠闲地品茶，感受着时光缓慢流逝的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头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放下茶杯，佝偻的身体在此刻挺直，双眸如剑一般，直视时舟。
    “说吧，你这样的大人物，不会只是来找老头我，讨要茶水喝吧！”
    时舟的事情，他虽然不算真的了解，但对时舟这个人，他却通过报纸，得到了和大众一样的结论。
    因此他才不相信，时舟只是来这里闲逛。
    而且就算闲逛，也不会来他的道场。
    “确实老了好多啊！”
    时舟没有回答天御，而是身体向右一倒，后背斜靠在柱子上，整个人显得特别吊儿郎当。
    他的目光离开天御，偏头望着池子中间，不停循环的水车。
    在那咚！咚！咚！的声响下，记忆仿佛跨越了时光，又一次回到了巴苔里拉岛。
    那个时候，正是海军和世界政府，大量抓捕孕妇的之时。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那场让他母亲丧命的大火，他其实到现在，依然不知道答案。
    只记得他从外面回来，他家就已经被大火完全吞噬。
    和他家一样的，还有整个村子。
    而那些身穿黑衣的cp0，却冷漠得如门柱一般，根本就没有去拯救。
    他们就如同守卫地狱的死神，更是对从火海之中逃出来的人，毫不留情地举起了屠刀。
    他家虽然在村子的边上，但是却也在那些黑衣魔鬼的包围内。
    因此他自己，其实也在他们的屠杀名单之中。
    那种情况下，哪怕他是穿越者，但在没有觉醒外挂之前，却也是蝼蚁。
    但他却没死。
    而当时拯救他的，让他离开那片炼狱的，正是天御。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身体健硕的中年，没想到20多年过去，他此刻却已经到了暮年。
    摇了摇头，时舟的记忆回到现实，他转头看向天御，开口道：“你一定不会记得我了，但我却一直记得你。”
    “我们见过？”
    天御一直在等时舟的回答，但是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他认真地盯着是时舟的脸，不管作何回忆，却一点记忆都没有。
    甚至都没有丝毫熟悉感。
    “也是，那时候的你是大人物，而我，只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你没有丝毫记忆，也情有可原。”
    时舟感受到了老头的迷茫，也没有卖关子，而是再次开口道：“我，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二十多年前的巴苔里拉岛，你一定记得吧！”
    “巴苔里拉岛？”
    老头的双眼猛地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次事件之后，他就主动辞去了海军的职位，来到了这里。
    而这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内，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当年的事。
    是自责，是忏悔，更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弱小的恨。
    这些情绪一直在折磨他，只要他一闭眼，就有无数的人，从黑暗之中而出，向他伸手，想要把他拉入地狱。
    这其中……一半是女人，一半是婴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样貌，才会在二十年的岁月之中，变成此刻这个样子。
    他没疯，反而精神还大大加强了，但这却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强大啊！
    要知道当年的他，可是和萨卡基斯等人都差不多的海军中将啊！
    “你来自巴苔里拉岛？”
    天御盯着时舟，此刻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期待，而他挺直的后背，也在此刻，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再次弯了下去。
    “你在期待什么？”
    时舟盯着天御，眉头微皱。
    “你是来报仇的吧！”
    天御虽然目光在时舟的身上，但是却很飘忽，就像是落到了另一片时空一样。
    他喃喃道：“想一想，你的年龄，还真的有可能来自巴苔里拉岛，是我对不起你们，你来杀我，也情有可原。”
    “慢……”
    见天御越说越离谱，时舟直起身，直接打断了他。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额！”
    天御的瞳孔再次恢复清明，他看着时舟，脸上的期待消失，“我误会了什么？”
    “既然你来自巴苔里拉岛，且说了二十年的时间节点，那不是来杀我报仇的，那是什么？”
    “我……”
    时舟盯着天御，一时之间竟然无语了起来。
    “算了，我还是说清楚吧！”
    时舟叹了一口气，拿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才再次开口。
    “二十多年前，是你救了我，我不是来报仇的，而是路过这里，听到了你的消息，来看看你而已。”
    “救了你？”
    听时舟这么说，天御的眼内，再次露出追忆。
    “不记得。”
    他一边回忆，一边摇头。
    “在那次事件之中，我确实救过很多人，但是对你，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是那次事件的海军主要领导之一。
    虽然举起屠刀的是世界政府，是cp组织，是其他接到命令的海军，而且他也利用自己的职位便利，庇护了很多人，但是这些依然不能成为他赎罪的理由。
    所以尽管脱离了海军，但他这些年，却也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记不得就算了。”
    时舟摇了摇头，开口道：“你只要知道，我不是来报仇的就行。”
    “哎！”
    天御盯着时舟看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