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剑，伊琳娜柳眉紧缩：“果然是空间的影响吗？”
    这个念头产生的原因并不是对面的某人，而是她自己。
    仅是刚才的几发子弹，便令她掏出兵刃回击。可就在不久之前，她甚至还在质疑自己的力量。
    念及此，将手一挥，红光在其身侧消散。
    “哦？”某人的神色变得精彩。
    旋即又是几发枪响，火光从那黑漆漆的口子里喷出，射向对方。
    其身法轻易，仅是随意地规避便将那些袭来的攻击尽数化解。
    “够了吗……”她单手抱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臂，“你不是还有哪些牌吗？不打算用出来吗？”
    对面无言。
    “刚才的几枪也是你最后的子弹了吧……”她注意到了对方没有继续攻击。
    对面依旧无言，站在那，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回击。
    “……熟悉的感觉……”眼中闪过回忆的画面，“或许吧，拼上全力去打一架能令我学到什么……
    不…
    那什么都嘿！！”
    蹬腿，迅速地远离曾经的位置。
    伊琳娜有些心悸地盯着那里置，她的神色里充满了诧异。
    那里的空间就像是被扭曲…不，是被翻折在了一起，好似一张纸的两边被压合到一边，扭曲出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光线在那里变得弯曲、摇晃，而地面上，散落的几根银发也在注视之中被压入空间的缝隙之内！
    “……”凝视着这些，伊琳娜只觉得有些头大。
    不待多留神，她已经感觉到了新的变化，周围的压迫感骤然升高，好似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操控空间的变化！
    这股力量的来源绝对不会是她，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你”
    喊叫声刚刚响起，脚下的地面已然发生翻天剧变，平整的大地像是凸起一个山峰，又不似山，更像一个尖头的立起！
    伊琳娜在这扭曲的空间内穿梭，脚下的每一部分立足之地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变得陌生。
    不过三两秒的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诡异无比！地板弯曲向上翘起，和看起来像是在上方的墙壁直连一起，而实际移动到那处后，又会发现那里才是地面。
    刚想跃动离开，却又感到一股上升的引力！不，不是上升，是坠落！
    伊琳娜周身灵力涌动，仅是踏空，将身形稳在原地！她的双手扑腾似地抓向四周可能的突起，但是无用，就在抓住的瞬间，甚至伸手的瞬间，重力的方向立刻产生了骤变！
    到底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已然混淆不清！
    她在扭曲中调整着不断坠落地身体，在变化里，猛地挡住某人踢来的一脚！
    他的脸上被黑暗覆盖，周身散发的黑气好似透露着邪性！
    下意识地，她的脑内闪过将那只脚截断的念头。
    晃了晃头，伊琳娜高声喊道：“喂！你忘了你在江城的那些话了吗？你不是兴趣使然的正义使者了吗？
    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些什么？难道这些就是你想做的了？！”
    “江城……”
    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某人，那张隐藏在黑暗之后的面庞闪过了极其短暂的温柔……
    很快，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江城，已经不存在了。”
    腿部猛地发力，将那银色的身影被推入无尽的黑暗里。
    一瞬袭来的巨大推力令她失了神，失重感出现在周围，缓慢地下落令其感觉神经在此刻被放大。
    伊琳娜感受着周围，感受着光线正在变得越来越少，视野越来越暗…
    坠落令其感到时间放缓了，可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就像她在看复活杯对决时的感觉一样。
    一时间，脑海里涌出了无数的回忆…
    我为什么会渴望力量来着？
    仔细想想，当初为了获得力量了，她做了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毁灭王国的一切…
    最后，站在知晓一切的人的面前，看着所有人忘去自己的罪恶，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不，甚至更糟啊……
    糟糕透了啊！
    在这短暂的坠落时刻中，在这份无力感中，她，想清楚了自己的迷茫。
    走马灯似的画面在周围亮起：从自己获得那份力量，再之后去不断地肆意妄为。
    记得刚得到负面情绪收集能力的时候，最多是一种好奇和怀疑。
    这份能力给予了她力量，而是身份又给予了她权力。
    想想自己在获得力量之后的行为，不断地胡闹，恶心着别人。
    后悔吗？不后悔。
    至少在从沙漠里出来前是这样的。
    只是在看清一次自己对他人造成的伤害之后，她开始反思过去。
    可是越是反思，她越觉得害怕。
    她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她害怕记忆里浮现出的“他们”的死状。
    她的背后早已背满了枷锁，在她使用力量之际，不断地折磨她。
    直到最后得知自己的死期，来到这里寻找活下去的办法。
    这样的我，真的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
    意……义…？
    触碰感让胡思乱想的她回归了现实，感受着后背传来的触感，她发现自己居然落地了。
    不过很快出现的是新的……折叠感？
    伊琳娜立即双手撑地，转身，弹射般地脱离即将折在一起的地面。
    视线转向远处的某人，看上去对方的力气已经到了尽头了，喘息不止。
    沉默片刻，她直起了腰，一道红芒在其手中亮起！
    某人像是感受到了威胁，张开的五指接连弯曲，伴随着周围的空间开始了密集的扭曲！
    平静的空间在此刻不再平静，变得混乱与扭曲，好似无数的幻像在此刻堆叠聚集。
    一道红芒于混乱之中不断跃动，以一点化为无数，在那波动的翻折空间里划出充满无名美感的画作。
    二者无言的交手，进攻与防守的节奏浑然天成！
    而这错综复杂的画面，更好似他们复杂的内心，迷茫的思绪。
    直到某一刻，红芒不再跃动，而是短暂的停滞之后向前射出！
    它的目标也不犹豫，大手一挥反转空间，让那射来的红光偏离了轨迹——
    并没有！
    红光在这片暗色空间里划出一道流星，又于末尾即将坠落熄灭之际焕发新生！涌动的灵力汇聚于此，爆发而出的力量扭转了它即将落地的结局，笔直地朝着那个目标再一次飞去！
    后者十指舞动，无形的大手于空中翻动这出场地的每一处空间，尖叫的山脉阻挡着那冲他而来的杀意！
    红色的流星在蜿蜒中穿梭，在山脉里不断地游走！那是一道光，好似真的化为了光，不受任何的阻拦，不受任何的影响！
    不停歇地朝着它的目标撞去！
    直到——
    庞大的烟雾遮掩了一切。
    在那震撼人心的撞击尘埃散去后，那里，显露出了最后的输赢。
    伊琳娜手中握着一柄短剑，按着下发气息紊乱的某人。
    他在喘着粗气，额头冒着虚汗。
    短剑离他不过分毫间距，只要再下去一点，便是彻底的结束！
    “……”
    “动手吧……”某人没有去看什么，他闭上了双眼，接受了一切。
    “做不到。”回应他的，是伊琳娜清冷的声音。
    “你必须做到！”某人一反常态地说着强硬的话语。
    “可我真的做不到！”她亦是在此刻，发出了软弱的嘶喊。
    睁开眼，某人首先看见的，便是伊琳娜打颤的手。
    “这个空间的规则已经确定了，必需有一个人的死亡，才能换来一个人的新生。”他虚弱地抬起手，却只能抬起一丝。
    那只手，抖得更厉害了。
    同样虚弱的声音发出重复的话语：“做不到。”
    “你必须要做。”
    “我做不到……”
    “别在犹豫了！”
    “不……”
    “这是规则，你必须做到！！”
    “我从没看到过这种规则……”
    “所以我才他妈讨厌这一切啊！！！”
    “……唉？”
    他激动了起来，声音虚弱但情绪高涨：“没看到过，因为根本就没有这种规则！因为那家伙从来就没想过写这种规则！
    想一出是一出，然后写到哪算哪，把一切都交给后续补充，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好好构思！！”
    视线对上：“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吗？
    因为那家伙根本没想好你的后续，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性子随意地编写了一个集合体，需要你的时候随便写两笔，现在后续已经完全不知道你能干嘛了就干脆直接写死！！
    这样的角色都不知道出现了多少个了，全凭感觉，除了主角以外谁都是乱写甚至越写越差，根本毫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伊琳娜愣愣地看着他。
    “杀了我吧。”他的声调降了下来，“还记得我说过的吗？这本书需要一个主角。
    只要我死了，你成为主角，一切就都解决了。”
    “所以……”伊琳娜的脸被自己的长发遮挡，“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理由？”
    二者沉默了半晌。
    打在某人脸上的发丝开始颤抖，而那只手，抖得更厉害了：“我……不可能成为主角的……”
    “你会的。”
    “你又懂什么？！”她嘶喊道，“我的手早就沾满了血，根本没资格去再当什么正面角色！”
    “那又怎么样？”
    某人的声音变得冷静且低沉：“恶人都可以带着光明的过去继续潜入黑暗，为何你还要因为自己的过去而放弃前进？！”
    “可是我把那个国家毁灭了无数遍！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成为好人？！
    我！
    我…
    我……
    我……我到底是什么啊……”
    那把短剑摔到了地上，几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个曾经嚣张狂妄的白发魔女，跪坐在地上，早已失却了往日的傲气，只剩下了不断哽咽与抽泣。
    “你是伊琳娜·斯卡雷特。”
    “我不是回答过了吗？”某人的声音响起，“别忘了，你可是唯一一个愿意来江城帮我的人啊……”
    “可是江城……”
    “还有杜王町，如果没有你，东山寺里的人不是早就团灭了吗？”
    “……”
    “还有沙漠。”他喘了口气，“你将那个遗迹彻底的封住了不是吗？”
    “你已经在为你的过去赎罪了，算不上逃避，只是在迷茫。
    呐。
    你无需因为过去而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行善，亦无需因为过去而去恐惧自己的力量。
    我们并非黑白分明的存在，你不用是什么既定的好与坏，你就是你自己。
    往前看吧，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前进，认错绝不是什么博取同情的把戏，而是自我救赎的开始。”
    “……”
    他看不清伊琳娜那隐藏在长发下的脸，只是听到了一声细语：
    “谢谢。”
    “要真想谢我，就拿起那把刀杀了我吧。”他说着完全不合气氛的怪话。
    “噗～哈哈哈～”伊琳娜突然笑了起来，配合着她现在略显凌乱的发型，颇有一股美感，“你也一样不是吗？”
    “和我一样想求死。”伊琳娜撩了撩自己的白发，一只手捏住某人的脸。
    后者略带不满地念叨：“哪有，这可是现在救你的唯一办法。”
    看着他的那份笑容，伊琳娜内心涌现出一份伤感：“你也做得很好了啊……”
    “别吧，我才刚说完你就用同样的方式想安慰我啊？哈……”
    “我是指复活杯，虽然有些晚了，不过，打得不错。”
    闻言，某人的神色变了变，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有些尴尬地撇过头。
    “实际上你也仍然热爱着世界吧。”
    “没有。”他极为迅速地回道。
    “在撒谎吧～”
    “没有！”
    “在含羞吧～”
    “没有！！”他通过不断提高音调乞求对方放光自己。
    而伊琳娜就像是找到了玩具的小猫，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呢？还特意开导我呢？”
    “是上级的命令……”
    “真的吗？”
    “真的啦……”
    “真～的～吗～”
    “因为你长得漂亮行了吧！”
    “……”
    “……”
    少顷，伊琳娜将某人放开，看着后者一脸便秘地从地上坐起。
    “还记得你说过关于意义的内容吗？”伊琳娜打破了沉默。
    “追逐意义本身，就是人生的意义。”
    某人轻笑一声：“不是因为这个啦……”
    是因为太多了啊……
    “那我命令你去寻找新的让我活下去的办法。”
    “不要用我…唉？”
    “鉴于你这次找到的方案我并不接受，所以，你仍然欠我一个条件没有达成。”伊琳娜晃了晃手指，“所以，继续去找能让我活下去的新办法，并且，我要求不会有人因此牺牲！”
    不知为何，明知道是玩笑话，可他却觉得十分安心。
    “啊，我保证。”石浩灵如是回道。
    “另外……”她边说边靠近他，“你确实打得很帅！”
    “？”
    先是困惑，旋即是看到了【来自伊琳娜的正面情绪+1000】的提示。
    “！！！”
    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