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最近还真是背!赌场被封了不说,还老输,前两天又被张副统领骂了一顿,赶明儿我可得去拜拜。”
荒败的大殿内,一缕明亮的月光从大开的窗子透进来,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围坐在地上,中间是散乱的叶子牌。
其中一名侍卫骂骂咧咧的掏钱,几块小碎银子,不服气的拍在地上,被众人均分捡了去。
坐在他对面的人拿了钱,一边往口袋里揣,一边说道:“要我说啊,你别是冲着什么了。”
一个人倒霉次数多了,便很容易被怀疑到鬼神之说上面去。
若是被什么东西缠上,倒霉不说,最怕的是招来灾祸,容易发生血光之灾。
那侍卫显然对这个说法有些不屑,撇了撇嘴道:“我又没招谁惹谁,可不信那个邪。”
对面的侍卫又道:“那你带哥几个来这儿,就不怕招惹了那位前太子?”
在场的谁不知道前太子死状凄惨。
东宫被封之后,一直都有“冤魂不散”一说,大白天的都不太敢有人靠近。
要不是他们几个常去的赌场被封了,张副统领近来又对侍卫聚赌这一块抓得严苛,一经发现,就是一顿板子,他们几个也不愿意压着晦气胆大包天的跑到这里来玩。
边上立时有人搭腔:“怕什么,他又没死在东宫里。”
几个人里面有从凉州开始就跟过来的,也有原本就在京城被招降的,还有近两年才入了禁卫军中的。
新来的自然对那段旧事知之不深,可参与过那场宫变的却都对此记忆犹新。
有人感叹道:“那太子死的可有够惨,挂尸城墙不说,随便一张草席就给丢乱葬岗去了,没有牌位供奉,也不知变成了哪里的孤魂野鬼。”
这句话本是随便感慨一句。
毕竟曾经遥在云端的储君,一朝跌落,变成世人口中的乱臣贼子,死后也不得安息,怎能不让人唏嘘。
可输了钱的侍卫却一脸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道:“可不见得。”
地上的酒坛子还剩下一点酒底,他拿起来,仰头喝了干净,酒气在几人中间弥漫。
众人玩牌之前就已经喝了不少的酒,又一口辛辣入肚,人就不免跟着飘飘然起来。
神识一飘忽,虚荣心作祟下,便什么都顾不上的吹嘘起来。
“想知道里头的秘密吗。”那侍卫神秘的笑了一声。
边上的几个人见他话里有话,尤其几个新来的立马按捺不住的追问起来。
“什么秘密,快跟兄弟们讲讲!”
“是啊,你就别卖关子了!”
在众人连番追问下,那侍卫也不再藏着掖着,而是就着酒劲将那段少为人知的秘辛娓娓道来。
“当年我随镇北王一路从凉州过来,宫变之后负责往乱葬岗搬运死尸,一车人刚丢了之后,突然内急,就随便找了个草丛方便,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一句反问的停歇可把众人急的够呛,纷纷吵嚷着让他接着说下去。
侍卫回忆了一下当年的情形。
月黑风高,死尸遍地,乱葬岗到处都是尸体的腐臭味。
乌云遮月的昏暗视野下,一个白衣人影在死人堆里不断的翻找着什么。
侍卫原本有些困倦乏累的意识都立马清醒过来,吓得躲在树后不敢出声,脸色煞白,眼睁睁的瞧着白衣男子将那具他刚刚拉来的,还穿着太子蟒袍的尸体拽了出来,拖上了车。
“我看见有人带走了前太子的尸体。”他说道。
周围人立马炸开了锅。
“啊?什么人啊!”
“谁的胆子这么大!”
侍卫想起惨白月色下,那个人的脸。
从凉州跟随而来的老兵,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个人。
但眼下借着酒劲吹嘘出这段事情已经是失言,他断是不可能再说出那人的名字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可警告你们,这件事就当没听见,千万别说出去!”
这件事他藏的很深,就连家人都没说过,今天也不知是喝高了,还是连日来的倒霉事压得他极为颓丧,亟需找些事情来重新树立威信,找一找场面,就这么讲了出来。
话讲到最关键的地方就不说了,剩下的几个侍卫自然是不同意。
软磨硬泡了许久,见他还是不肯松口,这才多有不甘的止住了话茬。
只是这东宫却是不愿再多待了。
眼见时辰不早,几人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的朝门口走去,准备回营。
走在最前面的侍卫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推开门。
门口,一双幽沉阴冷的目光缓缓凝视过来。
推门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
僵冷感传遍四肢。
“陛下!”
身后传来慌乱的惊呼声。
紧接着,一道道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先后传来。
推门的侍卫汗毛炸起,冷汗一下子就打湿了后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磕头道:“卑职叩见陛下。”
声音中是满满的惊惧恐慌。
魏颐盯着面前的几个人,浑身散发的冷厉压迫感近乎要凝成实质,将空气中的温度都带冷了几分。
韩叙捏紧手中刀柄,方才的那些话他自然也听见了,心头不禁泛起一阵紧张。
盛昭宁离京后,他不知她的去向。
可是如今在听到这番话后,他便已经有了猜测......
魏颐站在门外,漆黑的眼眸压制住强烈的阴翳。
他目光冷沉着下扫,不带一丝温度的落在侍卫头顶,一种足以让人发狂的设想在脑中缓缓成型。
“把你们刚才说的给朕重复一遍。”魏颐道。
跪在地上的众人身形颤抖,低着脑袋,没有人敢说话。
尤其是跪在最前面的那人,更是抖似筛糠,冷汗都从额头上掉下来,摔成几瓣。
魏颐冷怒斥道:“说!”
那侍卫吓得两眼一昏,差点栽倒下去,哪里再敢隐瞒,立即道:“卑职该死!当,当年宫变之后,乱......乱葬岗里有人带走了前太子的遗体......”
魏颐拳头捏的死紧,眸光锋利的注视着他:“什么人。”
他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侍卫此刻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隐瞒。
想到记忆中的那张脸,他颤颤巍巍道:“是......周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