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白袍老者脸上的神色就像调色盘一般缤纷多彩。
    他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幻听，可姜理的话清晰到在脑子里产生回声。
    “不可能！”他断然否认。
    但如果是真的呢？
    在这种事情上说笑，就算他脾气还算不错，也难以容忍。
    姜理先前的表现，也不像是荒谬到拿性命作乐的傻子。
    想到这里，白袍老者又抱着几分希望，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不怕污染，还是对污染无感？”
    实力高深的存在，可以短暂接触污染进行抵抗，甚至消灭规模较小的污染源。
    这可以称为“不惧”，毕竟还是有几分应对的办法。
    但神殿的女神真身所在，污染源的层次远不是寻常能比。
    沧海女神的沉眠，对至今还活跃着、拥有真神的教会来说，并不是隐秘。
    在沧海女神陷入沉眠不久，曾经有神明试图将她唤醒，刚靠近真身，就被附骨之疽一样的污染缠上。
    这些来自未知的污染，简直是针对神明有特效的利器。
    没救到沧海女神，还把另一个搭进去了。
    事已至此，不管先代的沧海神殿大祭司如何求助，都没有神明愿意伸出援手。
    渐渐的，鲛人族意识到他们只能自救。
    以他多年的阅历来说，还从没见过能对污染毫无感知的存在。
    担心姜理不明白，白袍老者加重语气解释：“污染入侵是连诸神都忌惮的浩劫，正如秩序和混乱的互不相容。”
    “一个生活在有序环境的生物，遭遇到本源是混乱和疯狂的污染，只会受到影响让精神陷入崩溃，肉身出现畸变。”
    姜理点了点头，她和污染源接触过，确实如此。
    不愿再耽搁时间，她决定用最简单的办法证明。
    姜理道：“刚刚那枚充满污染的鲛珠，你可以直接拿给我试试。”
    当时，周围的护卫都不敢抬头，只有她目不转睛地注视了全程。
    也正是因为这次经历，让姜理有把握提出“治病救神”的一番话。
    别人如临大敌的污染源，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
    白袍老者沉吟片刻，到底是想要唤醒女神的想法占据上风。
    他将装有污染鲛珠的盒子取出，同时围绕着院落做出周密的防护。
    确保就算污染爆发，也能阻拦一时半会，好让他收拾残局。
    姜理伸手，接过污染鲛珠，直接拿在左右手里抛来抛去。
    要不是只有一个，她还能当场表演耍杂。
    场面安静极了。
    鲛人族的大长老、沧海神殿的主祭、王族血脉拥有者、当代族长……白袍老者愣住了。
    缓了缓激动的情绪，他直接冲过来，想去握住姜理的手，恨不得仰天大喊。
    但又缩回去了。
    姜理手里还拿着污染鲛珠，对他来说碰不得。
    姜理停手，近乎明目张胆地把这枚污染鲛珠，连同符文盒子一起收进自己的空间。
    价值展示结束，该谈条件了。
    正如两小时前，老者对她说的话。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但主动权逆转。
    谈话换到屋内，请姜理上座，又有侍从端来深海风味的点心。
    姜理捏起盘子里的小鱼干，尝起来脆脆咸咸的，不知道放了多少盐。
    她吃了两口，开始提正事。
    “先说好，神格碎片里的净化力量不一定能直接唤醒沧海女神，但能确定的是，净化和污染抵消，只要用了就一定有效果。”
    姜理只负责送药，先把话讲清楚，避免效果不达预期，鲛人反悔。
    大长老早就做好心理准备，道：“即便如此，我们也认了，赌一把看看结果，也免了以后数代祭祀的牺牲。”
    他顿了顿，开出报酬：“如果阁下愿意相助我族，之前血脉共生一事，我有解决之法。”
    “第一种，重新把血脉剔除出来，两不相干。”
    “第二种，我观阁下得到的我族血脉，驳杂的气息里还有一丝微薄的王族血统……”
    “可以在族地进行洗礼重塑，提纯血统。”
    “重塑后的血脉已经返祖，自然和先前断了联系。”
    大长老眼里精光一闪，慷慨地说着：“洗礼重塑还需要王族长者作为引导，神殿主祭负责仪式，如今族内人才凋零，也只有我能做到。”
    “我可以提前预付这部分报酬。”
    姜理皱了皱眉，对比起来，第二种确实是极好的方案了。
    她的天赋是修理师，拥有众多道具，却缺少强力的对敌手段。
    来自鲛人族的血脉可以让她控制水元素，甚至比专精水系的天赋者更强。
    但鲛人是沧海女神的眷属，血统越纯，对沧海的忠诚和信仰越不可抑制。
    这也是对方愿意主动预付的原因。
    只要姜理上了这条船，固然她的实力能得到极大的提升，但也永远和沧海女神绑定在一起了。
    老家伙狡诈狡猾，好处是给了，但暗地里挖一个坑。
    可能别人求之不得，能摇身一变成为鲛人族尊贵的王族殿下，还犹豫什么？
    但说实话，姜理想要鲛人的能力，但绝不想为此沾染沧海的信仰。
    更何况，连神明正主的情况都不大好。
    万一再出个什么事，影响底下的眷属，灭族也不是没可能。
    那有没有别的办法？
    姜理皱眉深思，很快想到自己平常动用能力所倚仗的物品。
    【物品：王脉鲛珠】
    【类型：特殊物品】
    【品质：橙色】
    【效果：消耗储存的能量，借用鲛人王族的权能。】
    【备注：使用者必须具备鲛人血脉，操控时精神力消耗较大。能量可以用灵能石补充。】
    说来奇怪，她一路行来，几次接触到鲛珠这种存在，都是被人充作容器。
    例如吸收灵能石，再转化为威力强大的攻击，动用王族的权能。
    例如成为净化树的树种，扎根于山脉，吸收和储存污染。
    由此可见，鲛珠……真的很能装啊！
    能和纯粹的能量兼容，也能和污染兼容，那怎么不能储存提取出来的血脉？
    姜理抬起头，在大长老不解的目光中，她将右手伸出狠狠一握。
    “我全都要！”
    大长老：？？？
    ……
    一天后，大长老摸了摸秃了点的头顶，对身边的侍从感慨。
    “现在的年轻人，是真敢想啊！”
    以王脉鲛珠为核心，同时储存鲛人的力量和血脉，融合在身体里。
    侍从年纪也大了，见多识广，幽幽说道：“听起来有点像机械城，很久之前我外出游历的时候去过一次，他们对生物改造尤为精通，几乎人人都装载义肢。”
    改造的义肢，虽然不如原生肢体，但根据材料不同，高档义肢能手挡枪炮，远非肉体能及。
    听到这话，大长老惊呼：“那怎么能一样，血脉应该是神圣的，这是神明赐予眷属的能力！”
    侍从：“长老说的对。”
    但问题是他们现在要捧着姜理，当然是人家怎么提要求，他们就要怎么配合改。
    也是体验了一把卑微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