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晚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可当她真正亲眼目睹了这些娃娃兵时，原本勉强硬起的心肠，却直接溃的一塌糊涂。
理智让姜晚晚清楚的认知到，历史的进程到了这里，松山乃至滇缅公路无比重要，娃娃兵们上战场已然无法避免。
可她却还是感性的不愿意接受这一残酷现实，想要再努力一次，想要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然而，赵团长的回答，却击溃了姜晚晚最后的奢望。
“国家的仗打到这个程度，民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别无选择，早一天恢复滇缅公路的畅通，国内就能少死许多人，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是啊，在所不惜也别无选择！
一个人死还是一群人死的哲学问题，永远都是那么残酷。
姜晚晚只是一个普通人，遇到这种问题感性又纠结，却也无法去谴责那些理智做出痛苦决定的人。
姜晚晚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然而当一个身高才一米左右的瘦弱孩子，欢喜的兜着刚领到的食物，从眼前经过时，她还是没忍住。
“这么小的孩子，也要送上战场吗？以他的个头即便是上了战场，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吧？为何不选些更高大的孩子？这附近应该还有年龄大些的孩子吧？”
今天上午来超市的百姓中，就有些半大的孩子，至少比眼前这个看着应该去上一年级的孩子要大。
姜晚晚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伪善的时候。
为了避免一些孩子上战场，就建议把另外一些孩子送上战场！
闻言，赵团长却摇摇头，说出了不同的意见。
“别看他个头小，今年才九岁，其实已经跟着军队生活了六年，战士们的训练都是看熟了的，平日里还会帮忙处理战俘尸体，胆子也大的很！”
“如今情况紧急，没有太多时间训练，真上战场了，即便他身高不占优势，也比村里那些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的孩子们强！”
姜晚晚听的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其中还隐藏着这样的情况。
不过，几岁的孩子帮忙处理战俘尸体？
“他父母家人呢？”姜晚晚迟疑着问道，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浮现。
只听赵团长回答道：“他是烈士遗孤，五年前父母帮部队送信时遭袭击身亡，此后便一直跟着军队后勤，再大点就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遗孤？那孩子竟然是烈士遗孤？
然后，在父母死后的第五年，年仅九岁的他就要上战场，并有可能成为和他父母一样的身份：烈士！
想到这里，姜晚晚突然心头一跳，扫视了眼前的一众娃娃兵，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相赵团长问道。
“难不成，这些娃娃兵们都是……”
赵团长停顿了片刻，面带沉重的点头回答：“对，这七千名娃娃兵几乎都是孤儿，大部分是军队阵亡战士们的遗孤，一直跟着军队后勤混口饭吃，还有少数的当地孤儿。”
“此次松山战役阵亡士兵太多，兵源补充困难，后来降低招兵年龄时，这些孩子们便纷纷踊跃报名参军，我们也犹豫过，但最终还是……”
最终出于层层考虑，还是同意了他们报名参军！
姜晚晚神色怔怔，她无法用言语描述，自己此刻是个什么酸涩的心情。
孤儿，烈士遗孤，踊跃报名参军……
姜晚晚此前一直都有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忍心让自己九岁的孩子上战场？
即便是像杨大嫂那样，拼了命的生孩子，也是要等孩子们成年后，才送去参军的。
若是现在，就让杨大嫂家的老三或者老四上战场，杨大嫂即便是害怕的发抖，也宁愿自己去吧？
是了，也只有父母亲人都去世了，才会有九岁孩子上战场的事情发生！
这个时候，姜晚晚已经无心，再跟赵团长聊下去了。
她转身往外走出超市，一步一步的走到刚才那个九岁孩子跟前。
孩子此刻正坐在，超市门外左边的空地上，低头一门心思的拆着食物包装。
眼见对方手中的卤蛋包装袋，撕了两次都没撕开，姜晚晚不由蹲下身来，轻声开口道：“需要我帮忙吗？”
孩子这才反应过来面前有人，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立马羞怯的低下头，下一刻却又忍不住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姜晚晚面带微笑，任由对方打量，待察觉到孩子放松了些警惕后，这才重新开口道：“我帮你拆开吧！”
大概是看出了姜晚晚的和善，孩子试探性的把拆到一半的卤蛋递过去。
只是两人的手，出现在同一视线范围时，黑白分明的对比，不由让他快速缩回了自己的小黑手。
姜晚晚心中一涩，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神色自然的拆开卤蛋递过去。
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姜晚晚，你可以叫我姜姐姐，你叫什么？”
“我叫张全胜！”小孩回答完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卤蛋舔了一口。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张全胜不由脸色一僵，连忙看向对面的姜晚晚，一副生怕对方嫌弃的神色。
姜晚晚却依旧笑的自然，还问道：“好吃吧！这个鸡蛋是加了调料卤制的，可比普通鸡蛋有味道。”
见状，张全胜这才放松了精神，随后笑了笑说道。
“好吃，我从前都没吃过鸡蛋，怪不得别人说鸡蛋是好东西呢！”
此话一出，姜晚晚又是一阵默然，口齿还算灵敏的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