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她怎么，连外公外婆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好像突然变成了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似的。
    正常状态下，一个小孩从年幼到少年，身边大多不只有父母，还有别的长辈才对。
    就算不是常在一起，过年过节什么的也该有交集，有来自长辈亲戚等的关心和问候。
    江颜却在要满十八岁的年纪，问外公外婆是谁这样的话。
    冯昌锁没出声，意识到江颜家里可能有些状况。
    江晓文揉了揉江颜的头，笑着在江颜面前坐下，温柔道：
    “对，外公外婆就是你妈妈的爸爸妈妈，你妈妈的哥哥们呢，你要叫舅舅，舅舅的孩子呢，你要叫表哥表姐或者表妹表弟。”
    “颜颜小时候没见过是不是，要去见见他们吗，他们也在霄玉城。”
    但是江晓文不清楚他二娘的父母到底在哪。
    他只知道，当年赵芳芳离开四九城的时候，留下了一笔钱，让他爸定期给霄玉城的人汇钱。
    这还是他后来看见他爸拿着汇款单发愁，才知道这事儿。
    被寄到霄玉城的汇款单，总是原封不动的退回来。
    因为这事儿涉及到赵芳芳的私事，江晓文刚来霄玉城的时候，还问了他爸要不要他去拜访拜访赵芳芳父母家里。
    江敬军让他别插手长辈的事儿。
    江晓文本来在部队训练和工作就忙，平时偶尔还要处理下其他事情，让不管他就干脆真不管了。
    他们上一辈的事情，留着自己解决，如果需要他，他肯定会站出来帮忙。
    只是现在，听了江颜这么问，江晓文有点难受。
    听他爸说，他二娘的家人其实都挺好。
    他想应该也是，他二娘赵芳芳人也挺好，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人来。
    如果江颜想去见见她的外公外婆，他就打电话去问问他爸那边人住哪，叫啥。
    听完江晓文话的江颜毫不迟疑地开口拒绝他的提议：
    “没兴趣。”
    办公室里似乎更安静了些，齐沈看了看左臂被绷带吊着的少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居然说“没兴趣”。
    江晓文对这事儿有一瞬的遗憾，但紧接着点头：“行，听颜颜的，那就不见。”
    反正他妹妹有没有外公外婆，她估计也没啥感觉。
    一下课，周青山就夹着书拿着茶杯回到了办公室，见到江颜和江晓文在办公室。
    周青山本来脸上带着些许笑容，瞬间绷起脸来，江晓文刚要开口，周青山道：
    “我只说说江颜。”
    江晓文只好不出声。
    周青山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坐着，江颜和江晓文都走了过去，站在一旁。
    他看了好几眼江颜的左手，心情那叫一个复杂，但还是严肃地批评了起来。
    江晓文瞬间感觉自己和他妹妹一起在班主任面前站着听训，偏头看了看江颜。
    江颜垂着眼眸没什么神情，他甚至怀疑江颜是不是左耳进右耳出。
    等周青山说完了，道：“好了，这事儿就到这，一天没来上课，你好好问问你同桌许巍然，把这一天落下的课补上，不懂的就来办公室问老师，问同学问同桌也可以。”
    “以后有啥事儿来请假，现在高三，正是你努力的时候，知道你聪明，但是你不能骄傲自大知不知道。人，要谦虚，虚心使人进步。不能半罐子响叮当。”
    “回教室去吧，那个——江颜哥哥留下来，我跟你说点事。”
    “我先送我妹妹去教室。”江晓文点了点头，然后不放心道。
    “那行，你们去。”
    虽然周青山也不知道，这里离教室就那么几步路，有什么好送的。
    估计是还有话想跟江颜交代，他肯定不会拒绝。
    实际上江晓文还真没啥话要交代了，送江颜到高三五班教室门口，班上和走廊的学生都在偷偷看他们俩。
    秦雨歆看了眼江颜，把书包里一个连名字都没写的本子拿出来，放在抽屉的书里夹着。
    站在门口的江颜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随即给了她一个视线，秦雨歆对她笑了笑。
    江颜平静地收回目光。
    “好好听老师的话。”江晓文在教室门口叮嘱道。
    江颜点点头，江晓文看她这样又觉得她乖巧，揉了把她的头发，推着人肩膀让她进去：
    “不准再逃课旷课，更不准翻墙出校，不然哥哥要跟你生气了。”
    “知道了。”江颜应了声，往自己座位上走去。
    夏飞和许巍然正在无聊的研究数学课本后面的知识，看见江颜过来了，许巍然连忙起身让出空位来。
    还细心地把自己的板凳先挪到桌子下，免得江颜一只手不方便。
    夏飞指了指江颜的手：
    “没事吧你？”
    然后从抽屉里抓出两包小饼干零食递给她：
    “吃吗？免费的，这次不用教我题。”
    “我从家里带来的。”
    江颜接了过来，扔进抽屉里，她不怎么吃，但是可以按照老规矩给陆清欢吃。
    想到陆清欢，江颜看上去眸色更深了些许，眼底浮现片刻思绪，之前给文曲科研院的信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复。
    那么这次在厂里留下的信，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这一趟去厂里，除了江颜对这个时代的生产技术不够清楚和信任，自然还有别的原因，一个远在天边的文曲科研院对她而言并不足够。
    她不可能完全倚赖四九城的文曲科研院，当天平一端开始倾斜，想要平稳如初，不受摇荡，如若不在倾斜一端设置新的支点，便要在另一端进行制衡。
    没能去食品厂是个意外，却也无足轻重，比起机械厂那边的安排，江颜在食品厂这边的原计划，才是真正单纯的想为他们提供一些技术支持。
    左右都是顺手而为，在这个时代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对她而言无异于探囊取物。
    “不是，你们不问，我能问吗？”夏飞和许巍然刚坐下，坐在靠近教室后门位置的黎明就走了过来。
    之前刚开学许巍然位置被江颜占了的时候，他和许巍然挤一个板凳。
    这次他更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在许巍然腿上。
    然后从兜里摸出一袋糖往江颜桌上一放，这是他第一次单独主动找江颜，还有些紧张：“可以问吗？”
    以前他都是和许巍然一起蹭夏飞的，然后夏飞就嚷嚷着从他们这要利息。
    所以，虽然之前每次给江颜塞零食的都是夏飞，实际上那些零食不全是夏飞一个人买的，是他们三个一起买的。
    “你要问什么题？先让我看看。”许巍然有点好奇，把人从腿上推了下去，抢过他手上的本子一看，“这好像不是我们学过的题？也不是竞赛课的题。”
    “什么题，我看看。”夏飞也凑了上来。
    老师们戏称的“数学三巨头”抢起了本子来。
    “我从别人那得来的题，先给江颜看。”黎明作为本子的主人抢回了主权，然后递给江颜。
    江颜先把那一袋糖放进抽屉，然后才把这本子放在桌上看起了黎明说的难题。
    夏飞坐在江颜后面，干脆就趴在桌上，视线越过江颜的头和她一起看。
    许巍然作为同桌，偏一偏就能看见了，自然更容易，至于黎明嘛，往许巍然腿上一坐，然后指着本子上的题目说起了自己解题时遇到的难处。
    许巍然就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和夏飞一起讨论起了黎明说的地方，跟着黎明说的思路，两人脑海里已经开始在做这题了。
    “不对……”三人还拿了纸笔写写画画的记录数字和草稿时，江颜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哪儿不对？”黎明有些激动，连忙问了起来，江颜果然会做。
    几人等着江颜开口，上课铃响了。
    黎明连忙从许巍然身上站起来，道：“本子放你那，你写出来吧，这节课是化学课！”
    因为和许巍然关系好，许巍然又是江颜的同桌，所以黎明也知道江颜上许多理科的课，比如化学物理数学，基本上都是自己做自己的。
    “好。”江颜直接在黎明的本子上作答，许巍然看了她两眼，觉得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下一瞬再看的时候，被江颜当场逮住，许巍然连忙正襟危坐，但江颜依旧盯了他一会儿，他回过头小声道：
    “你要是要我帮什么忙的话，可以直接说。”
    “没有。”随着江颜话音落下，化学老师也走进了教室。
    江晓文看着江颜进了教室在座位上坐下，然后就去了办公室，先跟周青山说了江颜这段时间不住校的事情，周青山想到江颜的手，也知道她住校肯定不方便，没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江晓文还提出不让江颜上晚自习，等手好了再继续。
    不上晚自习那可就少了许多课。
    在详细问了江颜在家的情况后，周青山琢磨着只有两个女同志，晚上就算有大人接送，那也不太安全，准了江颜不上晚自习。
    最主要还是江颜成绩确实让人放心，就是她这人不让人放心。
    实际上就算是个成绩不好的学生，周青山也会同意，毕竟安全最重要。
    江晓文谢过老师后，周青山就开始了正儿八经的家长谈话，主题自然是让江晓文好好管管家里的孩子，毕竟江颜这状况很显然他们学校的老师那是一点管不了。
    不给请假就逃课翻墙，这怎么管？
    难不成还能把学生锁在教室里？
    所以这方面还是得家长和学校共同努力，尤其是照顾孩子的家长，要好好教学生听老师和学校的话。
    江晓文自然是配合地点头，心里也是苦笑不已，他很想说他还真管不了他妹妹。
    太有主见了。
    这一场谈话谈完，江晓文离开学校前，去了一趟江颜的班级后门，看着江颜在座位上，单手拿着笔低头写东西，老师在讲台上讲课讲题。
    她看起来完全不听，而那讲台上的老师显然看见了江颜的行为，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叫江颜抬头看黑板听课。
    正当江晓文疑惑时，担任高三五班化学老师的魏春看了眼后门的家长，仿佛看懂了江晓文脸上的疑惑，当即点名江颜：
    “江颜上来把课后第一道习题做一下。”
    作为江颜的同桌，江颜上课的提醒器，听见江颜被点名上去做题，许巍然不动声色地用笔戳了戳江颜的手，压低声音道：
    “课后习题第一道，老师让你上去写答案。”
    “许巍然做第二道第一个小题。”看见许巍然的动作，魏春又点了许巍然。
    于是一对同桌双双上讲台，坐在江颜后面的夏飞看见江颜桌上写了答案的本子，没忍住，在魏春转身去看江颜和许巍然在黑板上做题的时候，悄悄探身去拿江颜桌上那个本子。
    想提前看看黎明带来的那道题的解法。
    结果被讲台上的老师当场逮住，然后也光荣的被点了上去：“夏飞，第二道题第二小问。”
    班上的人转头看向夏飞，夏飞连忙站起身，拿着课本去了讲台上。
    坐在后门口附近的黎明看着他们三个在讲台上拿着粉笔答题，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们几个数学都好，而且江颜还是四人中的佼佼者，虽然黎明平时不怎么和江颜他们一起讨论，可竞赛课时还是经常凑一起讨论的。
    这下子四个人上去了三个，就有种莫名的一锅端的感觉。
    他连忙低下头写自己的题，并且还看了一眼教室中部坐着的秦雨歆。
    要是班长和他也被叫上去，那他们五班学习成绩好的，尤其是数理化学得好的几个，可真就是一锅端了。
    江颜答题的速度很快，写完了就放下粉笔回了座位，没一会儿许巍然也跟着她一起下了讲台，夏飞因为上去的晚一会儿，所以磨蹭了一下，后面才下讲台来，鼻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点粉笔的白色。
    本来挺好看一小伙，这下看着有点搞笑，走到江颜和许巍然的座位旁边，他还给许巍然挤眉弄眼，看的后面几排的人一个个拿着书挡着脸偷笑。
    虽然不知道他挤眉弄眼什么，也都跟着夏飞一起做起了怪表情。
    江晓文听完魏春讲的第一道题，直到他妹妹做对了，也就没再继续听下去，而是离开了学校。
    他打算回去再和宋阿姨讨论讨论他妹妹的事情，然后就该和司辞战一起回部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