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宅。
作为京市数一数二的豪门,陆家在最繁华的地段拥有一整座园林,厚重繁琐的铁门内流水绕宅,竹风穿亭,端的是一阵古韵雅致。
夜色中,园林内光影交织,虫鸣阵阵。
陆湛回到陆家时,宅院内气氛一片凝滞。
巨大的水晶吊灯照的会客厅一片明亮,陆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里盘转着一串佛珠,珠子呈现出油亮的棕褐色,颗颗都价值不菲。
陆重跪在左手侧,眼神闪烁不定,面露尴尬,手心都冒着冷汗。
沈梦虚沉默地坐在左边沙发上。
虚虚扫一眼,陆湛迈步走过去,沉声问好:“爷爷好。”
陆老爷子也不在意他对陆重的态度,轻轻嗯了一声,眼光划过战战兢兢的陆重,面露不悦。
将旁边的拐杖重重搁置在茶几上,声音带着沉重的威压:“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桌面上一枚水色极好的玉环格外显眼,陆湛在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下,双手搭在扶手上,神态自若,好整以暇。
陆重低着头,脸上都是汗,这样一番对比下来,他这个陆家掌权人真是连没一点脸面。
但现在事情紧急,他只好老实坦白:
“十年前,有个小姑娘找到我,说在燕市捡到了这块玉,她爸妈看电视说是陆家的,就来要钱。”
“当时正好陆湛从燕市回来就说玉丢了,我想着一千万也不多,还可以把玉拿回来,就同意了。”
“是啊,爸爸,这钱拿着换陆家的祖玉是值的啊。阿重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陆家好,这要是玉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沈梦虚跟着帮腔。
现在她是陆宅唯一的女主人,总不至于让自己丈夫下不了台。
“闭嘴!”
陆老爷子打断她的话,长时间的上位者盛怒下的语气严肃又暴戾,让沈梦虚瞬时就蔫了。
“都是蠢货!妇人之见!”陆老爷子闭了闭眼睛,被气得唇角都在颤抖:“你以为那块玉能代表什么,我陆家将来到谁手里,何至于用一个死物来决定。”
他痛心疾首:“你们以为昧了这块玉,陆家就非你们莫属了?做梦!。”
老爷子狠起来即使是儿媳妇的面子也不给,沈梦虚脸色也不好看,被当着小辈的面这么训,脸上也彻底跌下来。
说的好听,这块玉不重要,那是在陆重手里就不重要了,在陆湛手里的时候,可宝贝的紧。
说到底还是偏心罢了。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跪着毫无形象的陆重。
丢人现眼的玩意。
陆重语气急迫起来,朝着陆老爷子跪爬过去:
“爸,我也不知道那小丫头这么有本事啊,谁能知道她一个几岁的小丫头,能干出这么大的事啊?”
“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找你要一千万,你问都不问就给了?你当我陆家是慈善所吗?这这个消息还是阿湛回来才查出来的,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陆老爷子简直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陆家这十几年一直忙着海外扩张的事情,才将京市这边的事情交给陆重打理,本以为有一些元老坐镇,他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没想到!
陆家这几年在京市的产业一直缩减,从酒水到酒店到房产,每一项的指标都在降低。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只是行业危机,直到陆湛回来,查来查去,发现竟然是自己家里亲自喂出来的狼!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不仅仅是陆家,就连白家和顾家,也被这股不知名势力吞掉了不少资产。
本来是一件值得注意的大事,偏偏背后的操控者十分谨慎,像蚕食桑叶,一点一点沿着外围啃过来。
要不是陆湛回来查了几个月,怕不是京市的局势不知不觉就要颠覆了。
陆老爷子胸口起伏地厉害,花白的胡子乱颤,陆湛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
他喝了一口,看着眼前的孙子,才觉得心脏得到缓解。
靠回沙发上,再不去看那个败家子,问:“阿湛,你目前查到的,那个丫头的势力有多少?”
陆湛又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看了一戏后,连嘲讽的笑都懒得给,音毫无波澜:
“目前只知道暮色和京周口大饭店是她主要的营收,其他势力藏得深,要慢点挖。”
他话说的谨慎,但就这点信息也够陆重消化一阵子了。
暮色是京市最大的夜场,里面的消费一掷千金也不足为奇,京周口大饭店也是在京市数一数二的消费场所,这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大的势力!
陆湛垂眸,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不止,这小姑娘藏得深,面上不显山露水,挖的人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暮色的老板孟述,甚至是一个连三十岁都不到的年轻男人,暮色成立七年,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可谓是功不可没。
可他的身世简直能用惨不忍睹形容,母亲早逝,父亲酗酒成性,妹妹先天性心脏病,自己大学都没读完就因为舞弊被开除。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能成事的人。
虞岁晚,到底是怎样发现了这样的璞玉?
陆湛眯了眯眸子,想到今天在粤菜馆遇到的少女。
她外表太年轻了,可她的所作所为,果断谨慎,步步为营。
令人惊叹。
即使陆湛没说明白,陆老爷子也懂了其中的厉害,他现在只恨不得把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丢出去。
半晌,无奈道:“京市的事情,陆重你不用管了,阿湛,这个丫头,你好好查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消息先不要透露出去,这个丫头蛰伏这么多年,一定有目的,查清楚了,先考虑结盟吧。”
他摆摆手,起身上楼。
“爸爸,我扶您上去。”
沈梦虚不想面对陆湛,她总感觉陆湛心黑如蛇,实在是不好打交道。
明亮璀璨的客厅只剩下陆湛和面如死灰的陆重。
陆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挪到沙发上,即使室内恒温26度,微胖的身躯已经被汗湿。
陆湛没急着走,倾身上前,俯身向前捻起那块玉环,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眼含嘲弄:
“陆重,你说你把这块玉收了七年,这陆家,看来还是容不下你啊。”
陆重自知理亏,腆着脸道:“只是帮阿湛你保管了几年罢了,等阿湛回来了,自然就还回来了。”
陆湛忽然笑了,如冰刃一般的目光割向陆重,陆重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猛兽盯上,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陆湛拎着玉环上的金线,站起身,勾起一侧唇角,陆重的视线随着玉环的轨迹上下滑动。
倏尔,他手腕一转,玉环甩出一条抛物线。
璀璨的灯光下,划过一道白光。
“叮”的一声传来,玉环被甩到陆重脚边,碎成几块。
陆重怔愣地低头,嘴唇颤抖着,一脸不可置信。
陆家传了几代的信物,权利的象征,就这样被他摔了!
疯子!
简直是个疯子!
错愕间,他听见陆湛声音冰冷又狠厉:
“既然你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最好,以后还能被你带到棺材里,永远陪着你。”
陆湛站起身,目不斜视地走出门。
修长的黑色身影,长腿迈向陆家的庭院。
程助理正在门口等他,为他打开车门后坐上副驾。
“去檀园。”
“是。”
陆湛坐在后座,脑子里闪过今日见到的少女,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虞岁晚。
莫名产生一种极为罕见的恼怒的情绪。
他的礼物,这般廉价么。
寂静的深夜,安静的有些诡异,陆湛突然产生一种浓烈的不安。
突然,路过十字路口时,一辆黑色轿车从侧面加速撞击了过来,直直撞向后座。
“砰”的一声巨响,陆家的车空翻几周,砸落在绿化带中。
后面跟着的保镖也猝不及防,赶忙停车下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