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虞骁坐在副驾驶，女人拉着虞岁晚坐在后座。
    一路上女人都拉着虞岁晚的手，絮絮叨叨：“妈妈姓陈，你爸爸姓钟，因为你是在晚上生的，所以我们就给你取名字叫钟晚，你要是叫不习惯我妈，你就叫我陈姨……”
    虞骁透过后视镜看着她们，虞岁晚虽然一路上并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任由那双粗糙的手握着自己，眼睛刚被水洗过，亮晶晶的，格外明媚，安静地看着女人。
    虞骁皱着眉，看着她们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汽车在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虞骁下车，看着周围乌漆嘛黑的居民楼，烦躁感更甚了。
    这里像是燕市周边的一个小镇，很是偏远，路灯忽明忽暗，只有虫鸣和蛙鸣声不断。
    虞岁晚下车，女人拉着她一路往道路尽头的农家去。
    院子看起来格外破旧，房子有些年头了，但还是能看出生活的痕迹。
    虞岁晚看着周围，这里的环境显然与自己之前居住的地方相差甚远。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女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微笑着说道：“到家了，快进去吧。”
    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看起来有些凌乱。
    她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些东西，来到屋子门口。
    女人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虞岁晚踏进屋里，环顾四周，发现屋内的摆设简单而朴素，看起来像是新布置的。
    女人招呼着虞岁晚坐下：“这是知道你要来，给你新买的床单，还有你哥哥，我之前没想到他会来，我再去给他收拾一个房间出来。”
    虞骁站在房间门口，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他面无表情：“不用了，我就住这里，我睡地上就行。”
    女人有些愣神，她看了看虞岁晚，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虞骁。
    男生生的高大又冷峻，站在她身后就像是一座挺拔的小山，将她的影子完全覆盖住。
    “这，你们毕竟不是亲兄妹，不太好吧。”
    虞骁的声音中带着冷意：“现在你们是不是亲母女还不好说，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
    虞岁晚拽了拽她的袖子，笑着对女人说：“陈姨，你别介意，我哥也是担心我，我陪你去多拿几床被子铺在地上吧。”
    女人缩了缩，倒是没说什么，转身出去拿被子。
    虞岁晚晃了晃虞骁的袖子：“哥，你先冷静一点。”
    虞骁坐在床上，月光洒下来，与屋内的暗沉的白炽灯融为一体，周围散发和淡淡的霉味，今天发生的一切，看起来荒诞又离谱。
    他捏了捏眉心，拿出手机想要给合作伙伴发个消息，才发现这里连信号都很差。
    虞骁眉目更加冷峻，将手机放到一边。
    虞岁晚用盆子端着水过来：“哥，你先洗洗手，我们先将就一晚。”
    虞骁接过她手里的盆子：“这里没有热水吗？”
    虞岁晚有些不好意思：“外面有冷水，热水要烧，我不会用灶台烧水。”
    虞骁知道她的习惯，将盆子放到木桌上：“你先洗个脸，我去帮你烧水。”
    他转身朝着灶房走去，虞岁晚愧疚地跟在他后面，看着虞骁拿着手里的柴火，琢磨了几下，开始点火。
    刚开始很潮湿，火起了又灭，反反复复，虞骁耐着性子去找引火的枯草。
    好不容易火苗终于慢慢起来了，将屋子照的亮堂堂的。
    火光冲淡了虞骁脸上的寒意，将他照的明亮了几分。
    虞岁晚坐在他旁边，低着道：“哥哥，对不起。”
    虞骁端坐在灶口边，即使是烧火这样的粗活儿，在他手里也颇有些世家贵公子的味道。
    他转过头，虞岁晚坐在小马扎上，小小一只，脸上有一道灰黑，看起来已经尝试过生火了。
    他手里脏，忍住了摸摸她毛茸茸脑袋的欲望。
    “没什么好道歉的，小晚，哥哥会永远陪着你的。”
    “小晚，别多想，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妹妹，不管你选择哪一家，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都不会变，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妹妹。”
    虞骁默默地往灶里添柴，火焰舔舐着锅底，锅里的水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温暖，虞岁晚哽咽着点点头。
    “哥哥，她真的很可怜，丈夫去世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虞骁盯着翻滚的水花，眼中一片冷寂。
    既然家里人嫌弃女孩，怎么可能不逼着她多生几个男孩。
    可怜？
    只有晚晚这种善良的人才会觉得她可怜，这种女人，在他眼里，就像是掉进汤里的老鼠屎，令人恶心。
    自私又贪婪。
    甚至别有居心。
    虞骁将水装进桶里，兑好冷水：“去拿睡衣过来洗澡，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虞岁晚点点头，跑回房间拿衣服。
    虞骁坐在院子中，四周都黑沉沉的，女人的房间已经熄灯了。
    “哥。”灶房里传来虞岁晚的喊声。
    虞骁站起来：“怎么了。”
    房间里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哥，你在就好了，你跟我说说话，我害怕。”
    虞骁坐回去，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天。
    农村的夜晚格外寂静，他坐在院子里，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总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怪异。
    这个女人，不管是她不是小晚的妈妈，他都会尽量减少她们的接触。
    只是小晚，他叹了口气。
    小晚好不容易找到的母亲，今天虽然看起来有些内向寡言，但他知道，她还是很高兴的。
    他捧在手心里照顾了十几年的妹妹，自从去了京市，就没再吃过一丝苦。
    今天却又被莫名其妙的家人拽了回去。
    这个女人，将人拉回来，什么也不管不问，也不担心自己女儿到一个陌生环境里能不能适应。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门咯吱一声打开，虞岁晚小脸红扑扑地从里面出来：“哥，我给你留了一桶水，你先去洗吧。”
    虞骁点点头：“你先去房间。”
    虞岁晚坐到他刚才坐的凳子上：“我在这里等你，哥。”
    “外面冷，去披一件衣服。”
    虞骁知道她害怕，更心疼了，恍然间有一丝庆幸，幸好那个女人将她送走了，不然。
    要是晚晚从小生活在这种地方，他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心疼。
    两个人洗完澡，回到屋子里。
    虞岁晚钻进床上，虞骁在地上打地铺。
    月影森然，床上的人蛄蛹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哥。”虞岁晚小心翼翼地叫他。
    虞骁平躺着：“怎么了。”
    虞岁晚躺在床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勾了勾唇角：“我好开心呀。”
    虞骁睁开眼睛，从他的视角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但从她的语气中，就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兴奋。
    “我好像，有妈妈了。”
    虞骁没有说话，听着她自言自语地念叨。
    虞岁晚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着窗外。
    黑影绰绰约约，有些细微的抖动。
    她轻声道：“哥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