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还有睡意?怀揣着负罪之心,李沐反复批判自己邪恶的梦,可脑海里却一直有一片雪白挥之不去。
他披着被子呆坐在炕上,这时他迫切想见孙慧慧,他很想知道,慧慧的身子是不是书中描写的那种味道,清爽馨香,嗅之如蜜。
孙慧慧过来送饭,一眼就看见了洗脸盆里的裤衩,端起盆就往厨房走。
“慧慧那是我的内裤,我一会儿自己洗。”
“算了吧,指望你自己洗?你这裤衩子都硬了,估计一个月都没洗过。”
哗哗的水声,不到两分钟厨房传来了慧慧的声音。
“哥你裤衩上蹭啥东西了,都粘一起了。”
李沐嘴里的高粱米粥差点喷出来:“你放那儿别洗了,我自己洗,估计是昨天糊棚的浆子弄上了。”
“真奇怪,昨天干活你穿着棉裤啊?咋能蹭裤衩上?”
孙慧慧边叨咕边洗,李沐也不敢搭腔,赶紧把粥和发糕吃完,跑到厨房抢过了慧慧手里的脸盆。
“哥你发烧了吗?脸咋这么红?要不要找王玉霞给量量体温?”
李沐赶紧摆手,自己把裤衩子搓了几下,就搭到了铁丝上。
孙慧慧弄了一大锅水,一把拽过炕上的被子,还没等拆就叫了起来。
“哥你把浆子撒被窝里了吗?怎么被子上也粘了不少?”
我……
李沐搓着手不知道咋回答,眼看着孙慧慧把被褥拆了,放进了大锅里。
李沐刚下乡的时候,对用锅煮衣服和被子很不习惯,后来王建国告诉他,这都是跟七队的朝鲜族学的,朝鲜族的被子和衣服就经常煮和浆洗,看着干净不说,还不爱生虱子。
即使是大冬天,七队的大妈大姐也顶着木盆跑到河边洗衣裳,后来集体户的女生也都弄了根棒槌去河边砸,金旭就是去河边洗衣裳掉冰窟窿里的。
大锅里煮着被里子,弄得厨房热气腾腾,孙慧慧又把花棉袄脱掉,只穿着件线衣,纤细的腰肢和饱满的前胸一览无余,李沐差点流鼻血。
李沐赶紧站起身说了句:“慧慧我去牲口棚看一眼,给牲口填把草料。”
话没说完披上棉袄就跑了出去。
造孽啊,这不是引诱自己犯罪呢吗?真要是跟慧慧弄出点啥事,自己可真就一辈子别想离开大砬子了。
给牲口添完草料,又将牲口圈打扫了一下,李沐盘算着圈里那四头猪,今年王建国不会把猪卖了吧,自己喂了一年,咋也得分块肉啊?
磨蹭了一个多点儿,盘算着慧慧被子应该洗完了,李沐这才叼着烟往集体户走,今年兴许是他在集体户过的最后一个年,要是能分块肉就圆满了。
被面被里子果然晾在院里的铁线上,李沐吹着口哨往屋走,一推门正看见孙慧慧坐在小屋的炕沿上,低着头看书。
李沐脑袋嗡的一下,孙慧慧看的居然是那个手抄本。
李沐都麻了,直接呆在了房门口,孙慧慧一听见李沐回来,把书往褥子底下一塞,捂着脸就跑了。
心跳得咚咚响,李沐既尴尬又害怕,慧慧万一把书跟家里人一说,自己不就成耍流氓了吗?这还了得?
要知道,一旦传出去,后果无法想像。
流氓罪,可是无比的严重,哪怕是思想有问题都不行,这是要掉脑袋的!
李沐在紧张中等到中午,也没见慧慧家人过来,这算是松口气,不过慧慧也没给他送饭,李沐长叹一声,自己去抱了点柴火。
离着徐馨她们回来还早,慧慧不管自己也不能饿死啊?
集体户还剩下点细粮,那是徐馨留给他过年吃的,李沐和点面烙了两张饼,倒上二两酒,盘腿坐在炕上自斟自饮,很快就上劲儿了。
要说人不能喝闷酒,浊酒下肚,委屈不甘和怨恨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李沐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一晃六年了,他不理解自己父亲到底是多大罪,会关到现在都没放出来,还有他妈,就是个药厂的工人,也能关牛棚,一关也三年了。
他爸被抓走的时候是晚上,来了一帮穿蓝棉袄的,把他爸带到院子里就要给上小绳,他妈搂着弟弟妹妹坐在炕上哭,他追着跑到院子里,却被两个人拦住了。
他记得他爸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跑,不用绑我,孩子看见不好。”
父亲被抓一周后,他老叔过来把弟弟妹妹接走了,接到了榆树农村爷爷家。
他一直问他妈为啥爸爸会被抓走,他妈只是哭啥都不说,最后他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他爹解放前在敌人的医院里当过军医,是反革命。
可家里的墙上明明挂着他爸穿军装的照片,上面印着最可爱的人,他爸还给他看过奖章,他看见过他爸身上的枪伤,前胸后背都有疤,怎么又成反革命了?
也就从那个时候起,班上的同学开始排挤他,红卫兵的活动都不让他参加,原本他是学习委员,也很快变成了小白人,那时候他把所有怨气都撒到了妈妈身上,说是他爸把他的政治生命给毁了。
上山下乡动员一开始,他第一个报名下乡,彻底跟反动家庭划清了界限,也就是从下乡开始,他再没看见过弟弟妹妹。
在他的记忆里,妹妹送走时十一岁,扎着两个小辫,脸蛋一到冬天就皴了,像个麻土豆一样。
老三才八岁,又瘦又小,六年过去了,弟弟妹妹现在啥样了?见到还能认出来么?
又是哭又是笑的,不知不觉李沐就喝了半瓶江城美,迷迷糊糊歪在了炕上,也不知道啥时候,他感觉一双冰冷的小手摸在额头上。
睁开眼正看见孙慧慧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鬓角的白霜还没化呢。
“你咋了哥?不舒服还是想家了?都怪我,中午过来就好了,你也不至于喝成这样。”
李沐心里一暖悲从中来,一下把脸埋进了慧慧怀里,呜呜地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