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没想到李文学会这么说,他虽然是副厂长,但刚上班一年多,基本上都在外面跑,对企业的情况还真不是很了解。
李文学见他一脸愕然,苦笑着拉他坐下:“国企有优势也有弊端,你可以看看药厂的固定资产,几十年前的东西根本不能用了,可依旧在账上趴着,一看数字咱们厂家底老厚了,但实际情况就是一堆破烂,只能卖废铁。
需要改的地方远不止你看见的这些,咱们厂就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不下猛药无力回天。
可药方却在上级主管部门手里掐着呢,国企改革不是小事,牵一发动全身,上级得看全盘不是看咱这一点。
改革开放是关乎国家民族命运的重大决策,改变的也不只是经济环境,更是要改变国人积垢多年的顽固思想,但开始一定会遇到阻碍,我不想咱们厂成为改革的试金石,更不想让你当弄潮儿,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李沐皱着眉点点头。
李文学做生意或许不行,但要讲政治敏感度,还有自我保护意识,李文学能甩李沐十八条街,这也是经历这么多年运动,他都屹立不倒的原因。
李文学的想法保守一些,但绝对是为了厂子和李沐好,这一点李沐很清楚,李文学不让他对厂子内部进行大改,无非就是两个生产车间的奖金不能按照计件发,但种植园他已经让步了。
跟两个车间主任一说,俩主任表示完全服从厂子的决定,李沐这才放心地去了大砬子。
李沐有个想法,现在两个种植园安置了当地近百名农民就业,虽然只干八个月,可这依旧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他现在又不能完全把社员撤掉,那就跟公社和附近的村子闹僵了。
想要更多的就业岗位,那就只能增加养殖面积和品种,所以他想开发林下参。
只不过这个想法他得先跟公社探讨,眼下的合作都不愉快,一旦林下参栽上,那最少都得等十年,如果跟公社和奋斗二队的关系得不到缓和,李沐绝不可能再往大砬子投钱。
车子一到公社大门口,看门的大爷赶紧迎了出来,一看是李沐又站住了:“怎么是李厂长,我以为来领导了呢,李厂长钱没少赚啊,都坐上小轿车了。”
李沐笑着说道:“这是朋友借给我的,下乡方便点,马书记在家没?”
大爷点点头,指挥李沐把车停到院里,围着车左看右看,李沐迈步走进公社办公楼,迎面正碰见王建国。
本来王建国要走了,一看见李沐又站住了脚,一脸愁容,估计是有啥烦心事。
李沐疑惑地问道:“建国叔这是咋了,咋看你脸色不好看。”
王建国犹豫了一下:“王禄哥俩抓住了,关在派出所里,我来找书记问问情况,可马书记说他俩犯的事儿挺大,是投毒,弄不好得判刑,而且还涉及民事赔偿,要是你这面不松口,判得就更重。”
王建国一面说一面看着李沐,李沐很清楚王建国的心思,但却没说话。
王禄做的事直接导致种植园跟奋斗二队交恶,带来的后果绝不只是死几头鹿那么简单。
果然王建国见李沐没搭茬很尴尬,不过却没走,而是跟着李沐去了书记办公室。
马书记一见李沐招招手:“我正找你呢,投毒的人抓住了,王禄哥俩认罪态度不错,不过投毒事儿不小,公社派出所已经上报了县里,估计得判了。
我听建国说你还要找他俩索赔,那哥俩啥条件你不知道?拿啥赔你啊,要我说人已经承担法律责任了,这民事咱就别追究了。”
王建国在边上频频点头。
李沐皱着眉想了想:“既然马书记说话了,这面子我得给,不过鹿场不是我的,是我们药厂的,这件事我会把马书记的意思跟领导汇报一下,尽快给书记答复。”
果然马书记和王建国脸上都有了笑模样,对李沐的态度也热情了起来。
“你来找我是有事吧,啥事儿说,你的事在公社一路绿灯。”
李沐赶紧先表示感谢,然后就把种植园扩大规模的想法提了一下,不过他可没说要种林下参。
王建国一听要扩大规模更乐了,马书记想了一下:“你想加多少,我心里得有个数,这件事不用往县里市里报,公社班子出个会议纪要就可以,毕竟不是新落地企业,只是扩大生产规模而已,林业办和土地所走个程序就完事了。”
李沐一愣,他没想到马书记居然这个给面子,难道是因为王禄的事自己先让步了?
李沐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瞒马书记,现在药厂遇到点儿困难,您也知道改革开放以后,最先受到震荡的就是国企,尤其是我们厂这种老破小,完全没有竞争力,要不是还有两个产品撑着,药厂连工资都开不来。
我扩大种植规模的目的,就是想多创造一些就业岗位,提前把药厂闲置人员安排好,那样一旦药厂出问题,底下工人还不至于吃不上饭。
我们厂这次报名的有四十多人,按照现在种植园的用工规模,大概需要十晌山坡地。”
马书记立刻看向了王建国,王建国皱皱眉:“地是有,可我们屯子社员借不上啥力啊,要我说你不如多开一些地,那样的话也能帮叔安排一些剩余劳动力。”
李沐摇摇头:“建国叔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啥不用奋斗二队的社员,我是想让他们知道,别老想着不劳而获,如果不改变思想咱们生产队富不了。
种植园在这都一年多了,你看看咱们屯子有啥变化?日子过好的还是那几户,剩下的大多数都躺平等靠,只要有口吃的啥都不寻思。
孙壮他们为啥富,他们几家老婆伺候地,男人放山采药,大冬天都不闲着,认干多干的凭啥不富裕?
我是想让咱们屯子社员多学学孙壮,至于先富带后富的问题我心中有数,不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