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人来人往,喧闹非凡,却又透着一种别样的压抑。
崔知浩一袭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间透着几分刚从宫中出来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时晚夏莲步轻移,跟在他身旁,身着一袭淡粉色罗裙,裙角绣着精致的碎花。
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素色丝带挽起,面容清丽,双眸犹如盈盈秋水,只是此刻眼神中也藏着些不安。
崔家的管家早已候在那里,见二人出来,他一路小跑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
口中高呼:“公子,老奴奉老爷之命,在此等候公子归家,老爷和家主有要事和您相商,公子请!”
说罢,管家连忙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那几个侍卫训练有素,快步上前,就要搀扶崔知浩上车。
崔知浩身形一侧,连忙伸手阻止,目光紧紧盯着管家,问道:“崔叔,我叔父和大伯让你来的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却带着几分警惕。
崔管家连忙点头应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确实是两位老爷吩咐的,公子,快些回府吧,莫让老爷们久等。”
崔知浩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心中暗忖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他侧目看向时晚夏,只见她微微低着头,贝齿轻咬着下唇,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深知,接下来叔父和大伯要说的,必定是关于家族荣耀、仕途前程之类的大事。
时姑娘一个弱女子,定然受不了这般明争暗斗的场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再担惊受怕,卷入这不必要的是非中。
可是,时姑娘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又哪有合适的落脚之处呢?
这京城虽大,却好似容不下一个孤身女子的安身之所,崔知浩满心为难,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他难为情地望着时晚夏,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主意时。
崔管家那不识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公子,老爷也吩咐了,时姑娘暂住宰相府,夫人也安排好了一切事宜。”
崔知浩闻言,眉头瞬间皱得更紧,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今日在朝堂上,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言辞凿凿地说了要脱离清河崔氏族谱。
那时的他,满心只想着追求自由,追寻自己心中理想,摆脱家族加诸的枷锁。
想来大伯和叔父定是气得不轻,此番叫他回府,定是要好好规劝他,让他回心转意。
他侧目看了看时晚夏,见她眼中也满是犹豫与担忧。
崔知浩心中一痛,他知道,一旦进了宰相府,面对的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家族的压力、长辈的期许会如潮水般涌来,可若不进,时姑娘又该何去何从?
犹豫良久,崔知浩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崔叔,我知道了。劳烦你先回去告诉叔父和大伯,我和时姑娘随后就到。”
管家并未动,身姿挺立如松,脸上的恭敬仿若刻在皱纹里,他心里清楚,老爷和家主的命令重如山,哪敢有半分差池。
“公子,还请不要为难老奴,公子请上车。”
管家微微弓着腰,言辞虽客气,语气却不容置疑,带着常年在高门大宅练就的威严。
崔知浩眉峰紧蹙,薄唇紧抿,目光在管家和时晚夏之间游移。
他瞧着管家这副铁了心的模样,知道今日是拗不过了,只能叹口气,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管家见崔知浩妥协,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招手示意另一辆马车旁的丫鬟。
丫鬟们心领神会,碎步轻移到时晚夏跟前,柔声道:“时姑娘,上车吧,小心脚下。”
车厢内,崔知浩后背靠着软垫,却毫无半分惬意,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满心忧虑。
他深知自己今日朝堂上的一番宣言,无疑是在平静的家族湖面投下巨石,脱离清河崔氏,父母亲向来重家族颜面,日后定会气极。
可他的目光透过车窗,看向时晚夏所在马车的方向,心中又涌起一股决绝。
为了她不被皇权阴谋倾轧,为了自己心中治国安邦的理想,为了这天下苍生能有好日子过,他别无选择!
车队平稳地行驶在皇城街道上,此时夕阳西下,给万物都镀上一层暖黄。
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谈笑声交织一片,不时有高鼻深目的西域商队,牵着骆驼,驮着琳琅满目的异域货物,为京城添了几分繁华喧嚣。
没一会儿,宰相府那威严的门匾映入眼帘。
崔知浩率先下了马车,转身伸手,稳稳扶住随后下车的时晚夏。在管家的带领下,二人由侧门入府。
绕过几道回廊,崔知浩远远便瞧见崔辙和崔衍在正厅正襟危坐,显然等候他多时了。
厅内,宰相夫人雍容华贵,端坐在一旁,手中的帕子有意无意地抚弄着,眼神时不时扫向门口。
她身旁站着公子,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眼神却透着犀利,这场会面,从一开始便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崔氏府邸内,气氛凝重如铅云压顶。崔衍,清河崔氏当代家主,面沉似水,眼中的厌恶与憎恨似要将这厅堂点燃。
时晚夏静立一隅,身姿柔弱却如芒在背,她清楚,在这满室崔氏宗亲的敌视下,自己是个异数。
“若不是这妖女,我那侄儿怎会猪油蒙了心,忤逆家族!”
崔辙心中怒意翻涌,几百年清河崔氏,簪缨世家,天下士族之首,根基深厚,岂容一个外姓女子轻易撬动。
“时姑娘,”
崔辙强压怒火,声音冷硬。
“老夫尚有家事处置,天色已晚,你且随我夫人去用膳洗漱。”
时晚夏心忧崔知浩,脚步踌躇,她一介孤女,漂泊至此,幸得崔知浩帮扶,才在这繁华却又冰冷的京城寻得几分温暖。
可眼下,自己终究是外人,不便多涉崔氏内务。
宰相夫人仪态雍容,见势忙唤丫鬟,半劝半扶地引着时晚夏往外走。
“姑娘莫要挂怀,我家老爷定有裁断,劳烦随妾身去偏房歇着。”
时晚夏未及推辞,已被簇拥着带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