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半天,好像没有什么进展。”何家诚扶着脖子,感觉自己已经是一把老骨头。
刘小杰摇头笑道,“怎么没有进展,你还是太年轻,”接着说,“没听到齐文峰说的,单太太和情人聊艺术品吗?”
“有钱人的爱好不都是这些,有什么特殊的吗?”
“之前在单家看到墙上挂了很多画,强哥跟佣人问话的笔录上也写了,单太太喜欢买画……”
“你的意思是说,单太太的情人跟她买的画有关系?”何家诚恍然大悟,这并不是不可能,“不过你连强哥的笔记都看了吗?”
刘小杰得意洋洋地翻了个白眼,“小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二人将线索告知了梁一凡,天一亮就联系了艺术专家去单家看画,专家姓魏,出身书香世家,很早之前留学回来后就一直在大学担任教授,身兼警署顾问、画作评论家等多个职务。
经魏专家鉴定,发现一共六幅画都出自不同的画家,没什么名气但都是近几年刚出道的,这类画除非画家有什么特殊机遇,否则就跟钱丢进大海里一样,毫无投资价值。
不过还有另一个共同点,这几幅画都是单太太从一家叫“青红”的画廊买来的。
提到“青红”,魏专家神情不由带了几分鄙夷,刘小杰看出了端倪,便时不时地开始套话,得到了以下消息。
“青红”是家老牌子的画廊,主理人姓肖是位名门之后,早些年来到香港,因为喜欢艺术品收藏所以在这方面投资了不少,但后来父辈家族没落,加上身体吃不消,就将画廊交给了丈夫那边的亲戚打理。
眼下的主理人据说是她丈夫的堂弟的儿子,对于艺术品鉴可谓一窍不通,画廊也几次濒临破产,不过近几年不知是谁在背后出主意,招了不少好样貌的年轻人,专门给香港的贵妇小姐推销画作。
将艺术品像酒吧推销酒水一样卖出去,对于魏专家这样老派的人来说是极具侮辱性的,他本人并不与“青红”打交道,也要求学生们远离这样利益为上不择手段的地方。
但“青红”的推销方式确实令一些没有名气的新人能够卖出作品,度过最艰难的时候,时间久了,也有学生对魏专家颇有微词,觉得他太过古板,不适潮流。
其他人还在忙着搜证,何家诚就和刘小杰一起到了“青红”,几乎是没什么困难的,经理说出了经手交易的人。
丹尼尔陈,国外知名艺术学校毕业,家道中落后凭着俊秀的外表和不俗的艺术欣赏能力受到贵妇们的追捧,不光是单太太,他手上的固定买家少说有七八个,至于是不是和单太太一样关系匪浅就不清楚了。
“他今天没来上班吗?”丹尼尔陈最近因为业绩不错,分配到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看陈设确实有品位。
经理双手一摊,“打了一早上电话了,根本没人接。”
刘小杰拨通电话,火急火燎地说,“梁sir,找到嫌疑人了,丹尼尔陈,青红画廊策展师……”看到何家诚举着台历在喊什么,看清上面的字后,“jw632,可能今天坐这班飞机走。”
电话那头,声音略显烦躁,“塔哥他们离机场近,你们先回来。”
等何家诚他们回到警署,嫌疑人已经被带到审讯室待了半天。
“怎么样?”刘小杰灌了一大口水又倒满了杯子,为了赶回来他们可以说是连跑带闯红灯,没有停过一秒钟。
塔哥摆摆手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梁sir在审,不过有个坏消息……”
“什么?”两人跟小鸡崽子似的凑近了听,生怕漏了什么。
“单成均回来了,在署长办公室坐着一直不走,组长都被叫过去问话了。”
“啧啧,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去上个厕所。”刘小杰用尿遁做借口。
塔哥一脸鄙夷地看着仓皇而逃的背影,转头看到何家诚泛白的嘴唇,以为他也紧张,安慰道,“放心,大人物只会找大人物的麻烦,不会找我们这种小角色的。”
不过等下肯定免不了一顿骂。
何家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到工位喝水,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审问结束没多久,大刘来报信,单成均铁青着脸离开了,想来是已经得到了结果。
大刘和梁一凡一起审讯了丹尼尔陈,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没胆子的,一拍桌子就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招了。
钱一多就会闲,尤其是像单太太这样的富太太,跟着圈子里的人玩起艺术品投资,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丹尼尔陈,这家伙纯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靠着美色和会哄人让富太太们心甘情愿地掏钱买那些没什么价值的画。
虽然丹尼尔陈对收了单太太银行卡和珠宝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对于杀人的事情一口咬定自己没做过。
据他所说,那天本来和单太太约好在老地方见面,因为临时有一单生意就迟了些,等他到房间的时候,门半开着,单太太已经死了。
恐惧促使他关门逃离,回家冷静下来后觉得走得太匆忙,说不定留下了什么痕迹,警察一定会顺着线索马上查到自己,但又没有回去的勇气,就想逃到别的地方去。
这两天他一边低价卖掉以前收的奢侈品,一边关注报纸上的消息,虽然单太太死的事情还没爆出来,但他已经买了机票准备出国,结果就在登机当天被警察从机场押了回来。
一个看着年纪不大但是两鬓花白的人走了进来,正是a组组长谢英年。梁一凡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脸色也不好,本来组长都要完全放手了,出了这档子事,要是不处理好,升职是想都不用想了。
“单成均的影响力不用我说了,”谢英年把文件甩在梁一凡身上,“凶手要尽快抓到,查案子要低调,不然我很难保你。”
望着谢英年离开的背影,梁一凡把文件拍在桌子上,对着剩下面面相觑的组员说,“刚才组长的话大家听到了,都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大刘,你跟我再去审审那个小白脸,小杰、家诚你们把刘红英这一个月的行程都打听清楚,每天什么时间见了什么人我都要知道。伍强,鉴证和法医那边你负责跟进,有什么新线索及时汇报。阿塔,之前单家收到的威胁信继续查,老子就不信了,有这么巧的事。”
分配完任务一行人各自匆忙行动,按这个势头,今天又要加班。
何家诚很享受现在什么都不用想纯粹查案子的生活,但也会遗憾陈嘉文的缺席,他要是在,他们一定是最好的拍档。
疲惫驱使他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别的,包括刘小杰也是,他们已经整整两天没好好休息了,一直在机械性地重复问话。
刘红英的生活很简单,早上起来做瑜伽,一上午就是美容院或者了解一下手上的那几个店铺赚了多少钱,下午和朋友聚会,看艺术品,喝下午茶,去高级餐厅。
稍微比较特殊的就是隔一段时间会陪单成均出席酒会、饭局,一些生意上需要太太陪的场合,近一个月因为单成均出差比较多,就参加了一个酒会,主题是娱乐业项目交流,家里产业涉及到歌舞厅、游戏城、大型游乐商场的有钱人基本都参加了。
塔哥有个朋友在那家酒店做策划,何家诚他们很容易就拿到了后台名单。
“哇,原来参加的人这么多。”何家诚看着手上几大张打印纸的名单,估计这一个礼拜都要加班了。
“报纸上报道的客人只有几个最有名的,想要详细名单没有熟人根本就找不全,”刘小杰盯着纸上苍蝇大的字有点泄气,“这个还真是有点难办。”
就当两人头疼的时候,何家诚瞥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不由皱起眉头。
“奇怪,他也在?”手指着一行小字。
“王……查理?”刘小杰脸色大变,“难道是那个鸿运帮的查理王?”
“鉴证科的cidy说过,寄威胁信的很可能是帮派的人。”
“难道有这么巧合?”刘小杰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先不管了,把线索告诉梁sir,之后如果要查鸿运帮那也要再商议。”
富豪和帮派的关系向来不简单,帮派之间的纠纷已经够乱了,若真是鸿运帮的人杀了单太太,警署夹在中间更是艰难,恐怕连署长都没办法调和好他们的关系。
“妈的,油用完了?”陈嘉文扔了空瓶子四仰八叉倒头睡在椅子上。
一个脸上有疤的黄毛混混很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阿文你躺躺好啊,脚都甩我脸上了。”
陈嘉文没理他,连收了几个场子的保护费,人都快没了,和他一道的几个有空地就躺,一时间打呼声此起彼伏。
混混骂了声“老母”,跑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他叫阿力,自小长在街上,六岁就跟着老东遛场子,几个月前在街口碰到被人打得半死的陈嘉文,听说原来当过警察,本想捞过来玩一阵,弄死就埋了。
没想到的是两人不光年纪相仿,脾气还挺对付,你骂我我骂你,打来打去就留下了。
老东是鸿运帮的分帮主,绰号老冬瓜,人如其名,长得又矮又胖,脾气不太好,但对阿力是真的好,就算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
老东告诉阿力,人要留下可以,但他枪里随时要有一颗子弹是留给阿文的,这年头亲兄弟都靠不住,何况当过警察的。
阿力听了连连应声,反正老东送自己的那把枪一直锁在抽屉里吃灰,装满了也无所谓。
“喂,怎么不睡觉啊,”阿文拖着步子走出来,在阿力运动裤的口袋里乱摸一通,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火呢火呢?”
荧光绿的打火机被拍在水泥栏杆上,啪嗒一声,鲜黄色的火焰跳动着。
“老子睡了一天了,骨头都快散架了。”
“妈的,羡慕死老子了,有老冬瓜做干爹就是好,太子爷每天睡觉就行了。”
阿力哼笑一声,边抽烟边看身边的人,“做警察什么感觉?”
吐出的烟雾在初春的带着寒气的月光下隐隐绰绰,将两人笼罩,阿文烦躁似的抓乱了头发而后笑得直不起腰,“你想当警察?”
阿力看他笑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两个人你打我一巴掌我打你拳,乐得倒在地上。
混混是没有假期的,但连着干了几天活,阿文有点熬不住了,跑到花姐的地盘放松放松。
叫“光猪”的秃子蹲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放了进去。
花姐也做其他的,比如正经按摩。
她看了眼前的黑皮小帅哥一眼,努了努下巴,阿文会意,进了转角的一间房。
里面两张按摩床,一张已经有人了,陈嘉文没多想,倒头趴了下去,身后传来门上锁的声音。
“最近有什么消息?”
“跟原来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查理王去过你们的地盘吗?”
“没有,”陈嘉文联想到前几天的事情,“不过……有些传闻,说他和那个地产商单成均有过节。”
“具体的知道吗?”
“听说是,单成均老婆原来是查理王的女人。”
旁边的人起身了,陈嘉文也想爬起来,却被按倒拍了拍肩膀,“我叫了两个钟,慢慢享受。”
眼前白光一晃而过,门关了又开,进来两个女人,阿文趴在那里没作声,强忍着反胃,像一条受刑的咸鱼任人宰割。
警署内,查理王和刘红英曾是情人的线索也被挖出来了。塔哥顺着威胁信找到了几个查理王的小弟,说是为了替老大出气才寄信给单家。
鉴证科在梳妆台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条宝石项链,结合购买收据推断是刘红英准备送给丹尼尔陈的,另外还有一处疑点,酒店房间的门把手上的指纹只提取到丹尼尔陈和开门的工作人员。
法医基本维持原来的判断,检查之后确定没有发生性行为的痕迹,这就无法证明刘红英死之前丹尼尔陈在场。
对丹尼尔陈的审讯依旧毫无进展,什么手段都用了,就是咬死了没有杀刘红英,梁一凡头大了,直觉告诉他丹尼尔陈没有撒谎,如果是这样,接下来就要传唤查理王了,那又是一个难搞的家伙。
谢英年到办公室问有什么进展,显然还是放心不下,当梁一凡把搜集到的线索和盘托出时,他也陷入了沉默。